第一部 4(第6/7頁)

史巴爾科點頭,嘴角微微上揚。“沒錯。這種國際性的大事,保安一定非常嚴密。直接攻擊,只會造成我們自己的傷亡。可是我有個計劃,不但能讓我們進入歐斯克利飯店,我們還可以殺掉裏面所有的人,而且身份也不會曝光。行動結束後幾個小時,你們幾世紀來所冀望的夢想將會全都實現。”

“卡裏德·穆拉特害怕未來,並且害怕我們車臣人會做的事。”阿瑟諾夫臉上流露出對正義的狂熱,“我們已經被世界忽略太久。俄羅斯把我們踩在地上,而他們的老美同志只會袖手旁觀。他們資助中東幾十億美金,而我們卻一毛錢也沒有!”

史巴爾科仿佛真的是位老師,滿意地看著學生發表言論。他的眼睛閃著邪惡光芒。“這些全都會改變。五天後,整個世界都會在你們腳下。你們會贏得權力,而那些原本唾棄、放棄你們的人,全都會尊敬你們,包括俄羅斯、伊斯蘭世界、整個西方,尤其是美國!”

“我們現在談的可是改變世界秩序啊,席娜。”阿瑟諾夫喊著。

“但要怎麽做?”席娜問。“計劃怎麽成真?”

“三天後,到內羅畢見我,”史巴爾科回答,“你們就會知道。”

又暗又深的水,散發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就這麽淹沒了他。他在下沉。盡管他努力掙紮,拼命想逃出水面,身體卻像綁了鉛塊,急劇地下降。他低頭,看見左腳踝上綁著一條粗繩,繩子因為布滿水草而顯得黏滑汙穢。他看不見繩子另一端綁了什麽,因為下方只有一片黑暗。但不管是什麽,拖著他下沉的一定是某種重物,因為繩子拉得很緊。他絕望地彎曲身體,用腫脹的手指忙亂地想解開繩子,而那尊佛像突然漂離他的身體,緩緩旋轉下沉,落入深不可測的黑暗中……

一如往常,可汗醒來後馬上覺得有種極為痛苦的失落感。他躺的床單亂成一團,還被冒出的冷汗給浸濕。他一度以為這個每晚都出現的噩夢是真的,於是伸手摸了摸左腳踝,確定沒有綁著繩子。接著他小心謹慎地移動手指,從腳踝往上,滑過腹部、胸口,最後碰到了脖子上用細金鏈掛著的那尊石刻佛像。他隨時都戴著這尊佛像,即使睡覺時也是。佛像當然在身上。一直都是。這是他的護身符,盡管他試著說服自己不去相信這種東西。

他微微發出作嘔聲,起身走進浴室沖了個臉,然後打開電燈,眼睛眨了好一會兒才適應光線。他靠近鏡子,檢查鏡中的人,仿佛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最後,他哼了一聲,總算放松下來,走回去打開桌燈,坐在床邊,再看一次史巴爾科給他的那份內容稀少的資料。

資料裏完全沒提到他在大衛·韋伯身上看見的那些能力。他摸著喉嚨上的瘀青,想到韋伯精心設計的藤蔓網,隨即把整份薄薄的档案給撕掉,因為上面的內容根本沒用,沒用到了極點,而且還害他低估目標。

這表示,史巴爾科給他的資料要不是不完整,就是不正確。

可汗懷疑史巴爾科其實知道大衛·韋伯是什麽人物,他得查出史巴爾科是不是為了某個目的而把大衛·韋伯牽涉進來。他對大衛·韋伯自有計劃,而且他決定任何人——即使是史蒂朋·史巴爾科——都不能妨礙他。

他嘆了口氣,關掉桌燈,又躺回床上,但意識清醒得睡不著。他覺得自己全身都在活躍地思考。一直到史巴爾科給他這項任務前,他完全不知道大衛·韋伯這個人真的存在,更別說還活著。如果史巴爾科沒拿韋伯來吊他胃口,他說不定不會接這項任務。也就是說,史巴爾科一定知道,可汗絕對會想挑戰韋伯這種對象。

一想到自己替史巴爾科工作,可汗開始覺得有點不安。史巴爾科似乎漸漸認為他擁有可汗,而可汗則認為史巴爾科是個自大狂。

他還小的時候,就曾在柬埔寨叢林中遇過不少自大狂。那裏熾熱潮濕的天氣,加上戰時的混亂,以及充滿不確定的生活,會讓人的心智瀕臨瘋狂。在這種有害的環境裏,強者生存,弱者只有死亡;每個人都得為了適應而作出某種改變。

可汗躺在床上,手指摸著身上的疤痕。這是種儀式,也可說是迷信,不過也許這麽做能讓他不受到傷害——不是大人所犯下的暴力傷害,而是小孩在夜裏最死寂時會感到的那種無以名狀、毛骨悚然的恐怖。從這種噩夢中驚醒的孩子會跑去找父母,鉆進他們溫暖舒適的被窩,然後很快又進入夢鄉。可是可汗從小就沒有父母,也沒有人能安慰他。他反而一直要逃離成人的魔掌,因為心智腐敗的大人看到他只會聯想到錢或性。他當過好幾年的奴隸,他不幸遇到的那些無論白種人或亞洲人,都曾虐待過他。這兩邊都不是他的世界,而他們都知道。他是個混血兒,因此不斷受到辱罵、詛咒、毆打、虐待,任何能想到的羞辱,他都承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