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4(第4/7頁)

“我很了解你。雖然我們已經復了仇,但你還沒從穆拉特被殺的陰霾裏走出來。我們為卡裏德·穆拉特報復時,殺了三十五個俄軍。”

“不只穆拉特,”阿瑟諾夫說,“還有我們的人。因為有人變節投靠俄軍,害我們損失十七名弟兄。”

“你已經解決那名叛徒了,而且就在屬下面前處決他。”

“我要讓他們知道背叛的下場。審判迅速,刑罰嚴厲。這是我們的命運,席娜。我們為同胞流的眼淚永遠不夠。你看看,我們的人迷失、分散在高加索山,有超過十五萬車臣人過著難民的生活。”

阿瑟諾夫再度提到這段痛苦的歷史時,席娜並沒有阻止,因為她知道那些故事需要不斷重復,才能繼續流傳下去。他們就是車臣人的歷史書。

阿瑟諾夫緊握的拳頭變得蒼白,因為太過用力,指甲在手掌上壓出了血痕。“啊,我們要有比AK47更致命、比C4塑膠炸藥更強大的武器!”

“快了,快了,”席娜用她深沉如音符般的聲音低聲說,“導師已經證明,他是我們最好的朋友。你看他的組織去年提供我們同胞多少物資,還有他的媒體人士,讓我們上了多少國際報章雜志的封面。”

“可是俄國人的枷鎖還套在我們脖子上,”阿瑟諾夫咆哮,“我們隨時都有數以百計的同胞死去。”

“導師承諾會給我們能改變一切的武器。”

“他承諾要給我們整個世界,”阿瑟諾夫擦去眼中的砂礫,“承諾的時間已經過了,現在讓我們看看他怎麽履行約定。”

導師派去接他們的豪華轎車,從高速公路下到卡曼科特大道,接著經過阿爾帕德橋,橋下一艘漆得鮮明的大型平底船,映射出燦爛的光芒。席娜往下方看,一側是國會大廈,有半圓形屋頂跟歌德式的石造尖塔;另一側則是樹林叢密的瑪格麗特島,富麗堂皇的多瑙河大酒店就在那裏,幹凈的白床單、厚厚的絨毛被正等待著他們。白天堅強如鋼鐵的席娜,準備在夜晚沉迷於布達佩斯,並且享受飯店裏那張大床。她覺得這種盛宴款待並不背離自己的苦行生活,反而能讓她暫時脫離艱困與落魄,就像在舌頭下偷偷塞進一片比利時巧克力,秘密地享受那種愉悅感。

豪華轎車停在人道有限公司大樓的地下室。他們一下車,席娜便從駕駛手中拿過一個長方形的大包裹。穿著制服的警衛打開電腦資料庫,比對他們護照上的照片,確認無誤後便給他們兩張壓膜過的通行證,然後帶他們進了一部由黃銅與玻璃制成的華麗電梯。

史巴爾科在辦公室裏跟他們會面。這個時候,太陽還高掛在天空,河面反射著光線,看起來就像熔解後的黃銅。他與兩人擁抱,問候他們飛行順不順利,從費裏海吉機場過來的路程舒不舒適,以及阿瑟諾夫腿上的傷感覺如何。

寒暄過後,他們一起走進隔壁房間,房間墻壁上有蜂蜜色的美洲山核桃木飾板,中間有張桌子,白色亞麻布桌巾上擺著閃閃發亮的餐具。史巴爾科替他們準備了晚餐,而且是西式的,有牛排、龍蝦,還有三種不同的蔬菜——全是車臣人最愛的。餐桌上沒有半顆馬鈴薯。馬鈴薯是阿瑟諾夫和席娜經常連續吃上好幾天的食物。席娜把包裹放在一張空椅子上,接著大家便坐了下來。

“導師,”阿瑟諾夫說,“一如往常,我們對你慷慨的招待感激不盡。”

史巴爾科點點頭。他很享受被他們這樣稱呼,導師這個詞對他們來說是聖人、上帝之友的意思。這個稱號會讓他們敬畏他,並把他當成一個地位崇高的領導者。

他站起來,打開一瓶很烈的波蘭伏特加,倒入三個杯子。他先舉起自己那一杯,其他兩人也跟著做。“紀念卡裏德·穆拉特,他是偉大的領導人,強健的戰士,以及令敵人生畏的對手,”他用車臣人的方式嚴肅地吟詠,“願真主賜予他用鮮血與勇氣換來的光榮。願所有忠誠之士永遠傳誦他英勇領導的事跡。”接著,他們將烈酒一飲而盡。

阿瑟諾夫站著,把酒杯重新倒滿。他舉起自己的杯子,其他兩人也跟著做。“敬導師,他是我們車臣人的朋友,會帶領我們在新世界秩序中擁有一席之地。”他們一口氣喝下伏特加。

席娜也準備站起來說她的敬辭,但阿瑟諾夫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史巴爾科看得一清二楚,而他最感興趣的,是席娜的反應。透過面紗,他看見她快氣炸的表情。世界上到處有不公平的事,只是程度大小差異而已,他很明白這點。他覺得奇怪的是,人們會對大規模的不公平行為感到義憤,卻從不注意每個人每天會犯的小錯誤。席娜跟這個男人並肩作戰,但為什麽她不能有機會說自己的敬辭?她非常氣憤,而史巴爾科喜歡這樣——因為他知道如何利用一個人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