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9

大衛·韋伯突然消失後,讓可汗對他更加敬佩,直接放棄在人來人往的舊城裏搜尋他的蹤跡。於是可汗找上了中情局探員,跟著他們到林肯·範恩西裝店,看見馬丁·林卓斯在那邊聽取報告,收拾殘局。他觀察他們與裁縫師的談話。根據標準程序,為了恫嚇受詢問的人,他們先把他帶出熟悉的環境——也就是西裝店——然後由兩位面孔像鐵板的探員押上車子後座,不說任何理由直接拘留他。

而從可汗偷聽到林卓斯跟探員的對話中,那位裁縫師根本沒提供什麽重要線索,他說探員來得太快,所以韋伯沒時間告訴他為何而來。最後,探員向林卓斯建議放了他,林卓斯也同意,不過等裁縫師進到店裏,他又叫另外兩位探員坐在對街一輛外觀普通的車裏待命,以防韋伯又跑回來。

現在,林卓斯已經離開二十分鐘了,留守的探員顯得很無聊。他們坐在車裏,一邊吃甜甜圈喝可樂,一邊發著牢騷,因為他們要在這裏監視,而其他人都去追捕惡名昭彰的大衛·韋伯了。

“他不是大衛·韋伯,”較胖的探員說,“局長命令我們要叫他以前出任務時的名字,傑森·伯恩。”

躲在附近偷聽他們談話的可汗突然愣住了。他當然聽過傑森·伯恩這名字。有好幾年,伯恩的名聲響亮,被稱為國際間最厲害的職業殺手。身為同行的可汗,把關於伯恩的傳說一半視為虛構,另一半則當作誇飾。一個人不可能擁有傳說中傑森·伯恩的膽量、專業跟純粹動物般的本能。事實上,可汗的心裏有一部分不相信伯恩這個人的確存在。

然而,現在這兩個中情局探員卻說大衛·韋伯就是傑森·伯恩!可汗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他簡直震驚不已。大衛·韋伯不像史巴爾科的資料裏所說,只是個大學的語言學教授,而是個十分厲害的殺手,是昨天到現在一直跟可汗玩貓捉老鼠遊戲的同一人。他突然覺得思緒很亂,還想到昨天伯恩在公園直接認出了他。之前,只要喬裝一下、改變步態,就能騙過目標,但現在他對付的可是以高超的易容術著名的傑森·伯恩,可汗想,說不定伯恩跟自己一樣厲害。不管多高明的計謀,伯恩可不會輕易上當。可汗知道,如果他要贏過伯恩,就得提升這場遊戲的等級。

可汗突然想到,史巴爾科會不會也知道韋伯的真實身份,卻不在資料中告知他。經過一番推論,可汗相信史巴爾科一定早就知道了,他設計康克林跟潘諾夫的謀殺案,就是要陷害伯恩,只有這樣才說得通。這是典型的策略,故意散布不正確的訊息。只要中情局相信伯恩涉案,他們就不會想到去找真正的兇手——當然也就不可能發現那兩個人被殺的真正原因。史巴爾科很明顯只是把可汗當作一個大計劃裏的小棋子,就跟他利用伯恩一樣。可汗要查出史巴爾科在搞什麽——他不會當任何人的棋子。

可汗知道,要知道謀殺案的真相,就要先從那個裁縫師開始查起。他不管裁縫師跟中情局說了什麽。一路跟著韋伯下來——可汗還是很難接受韋伯就是傑森·伯恩——他知道這個叫範恩的裁縫師一定是個關鍵人物,能提供重要情報。他在觀察中情局詢問範恩時,範恩曾轉頭看向車外,而他也借機看著範恩的眼睛,馬上就知道這位裁縫師是個驕傲而又固執的人。可汗從小接觸佛教思想,認為驕傲是不好的,不過這次在範恩身上卻展現很好的效果,因為中情局的人愈逼他,他就愈不肯透露。那些探員問不到什麽,但可汗知道怎麽應付驕傲及固執。

他脫下身上的仿麂皮夾克,把內裏扯破一些,這樣監視的探員就不會懷疑他,只會以為他是要光臨林肯·範恩西裝店的顧客。

他穿過街,走進西裝店,門口的鈴聲隨之響起。一個拉丁美洲女人擡起頭看他;她原本在看報上的漫畫版,旁邊擺著一份吃到一半的豆子跟飯,那是她的午餐。她走過來,問他需要什麽。她身材性感,有著寬額頭和上了巧克力色眼影的大眼睛。他說手上這件夾克是他最喜歡的,可是內裏被扯壞了,所以他要親自找範恩先生處理。女人點點頭,走進後方,過了一下子又走回來坐到位子上,什麽話也沒說。

幾分鐘之後,李奧納德·範恩出現了。他看起來很糟,因為整個早上受了不少折騰。老實說,跟中情局周旋這麽久,簡直讓他累到不行。

“需要什麽嗎,先生?瑪麗亞說你的夾克需要修補。”

可汗把夾克翻過來放在櫃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