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6(第3/5頁)

史蒂朋·史巴爾科從頭到尾都站在她後方觀察著,他實在印象深刻。他把拷問的工作交給席娜時,並不知道她會有什麽反應。從某方面來說,這算是個測試;但還不只這樣——他想透過她刑罰的方式來了解她。

史巴爾科每天都在透過話語操縱人物與事件,因此他一直不相信其他人。人們就是會說謊。有些人喜歡說謊後的效果;有些人為了保護自己,不自覺地就會說謊;有些人甚至會對自己說謊。

只有從行為,尤其是在極端狀況下的行為,才能看出一個人的真正本性,這是無法欺騙的,因此你可以放心地相信眼前所見。

現在,史巴爾科看見了席娜的另一面。他懷疑哈森·阿瑟諾夫知道這一面,就算告訴他,他也應該不會相信。席娜的內心跟巖石一樣堅硬,比阿瑟諾夫還堅強。史巴爾科看著她從傭兵口中問出情報,知道就算沒有阿瑟諾夫,她也能過得很好,反倒是阿瑟諾夫不能沒有她。

伯恩醒來,聽見鋼琴的琶音練習,也聞到咖啡的香味。有段時間,他整個人處在半睡半醒之間;他知道自己正躺在安娜卡的沙發上,蓋著絨毛被,枕著鵝毛枕頭。接著,他突然起身,恢復清醒,陽光已經布滿了安娜卡的公寓。他轉身,看見她坐在閃著光亮的平台鋼琴前,旁邊擺著一杯咖啡。

“幾點了?”

她繼續練習和弦,沒有擡頭看他。“過中午了。”

“天啊!”

“沒錯,現在是我的練習時間,你也該起床了。”她開始彈奏一首他不熟悉的曲子。“我醒來時,還以為你已經回飯店,可是卻發現你在這裏,像個小孩一樣熟睡著。我泡了咖啡,要喝嗎?”

“當然。”

“你知道放在哪裏。”

她擡起頭,看著他掀開被子,穿上牛仔褲和襯衫。他先進浴室,過了一會兒才走到廚房。

他倒咖啡時,聽見她說:“雖然有不少疤痕,但你的身材不錯。”

他找不到奶精,顯然她喜歡喝黑咖啡。“這些疤讓我更有特色。”

“即使是你脖子上那一道?”

他打開冰箱,沒有回應她,但是不自覺地摸著脖子的傷,想起麥琳·杜蓉替他包紮的感覺。

“這道傷痕還很新,”她說,“怎麽弄的?”

“我碰上了一個體積龐大又憤怒的生物。”

她動了動身體,顯得不太自在。“誰想勒死你?”

他總算找到奶精,倒了一些,然後再舀了兩匙糖進去,喝了第一口,接著便走回客廳。“憤怒能夠造成傷害,你不知道嗎?”

“我怎麽會知道?我又不是活在你那種暴力世界裏。”

他看著她。“你曾經想對我開槍,難道忘了嗎?”

“我沒忘。”她不客氣地說。

他說的話刺傷了她,不過他不知道是哪一句。可能是因為她父親突然慘死,使得她內心有一部分變得很脆弱。

總之,他試著岔開話題。“你的冰箱裏沒有吃的。”

“我通常都出去吃。附近有個小餐館,離這裏五條街遠。”

“你要去嗎?”他說,“我餓死了。”

“等我練完就去,昨天太晚睡,延誤了我的進度。”

她拉好椅子坐正,開始彈奏肖邦的降B小調夜曲,音符在房間裏悠揚,像是在金黃色秋天午後盤旋飄落的樹葉。他很驚訝自己竟然如此喜歡這首曲子。

過了一段時間,他站起來,走到小寫字台,打開她的電腦。

“請別這麽做,”安娜卡說,眼睛還盯著譜,“會讓人分心。”

伯恩坐下,試著邊聽音樂邊放松自己。

彈奏完畢,最後一個音符還在房間裏回響,安娜卡便起身走進廚房。他聽見水流動的聲音,顯然她在等水變涼,而且似乎等了很久。她出來時,手上拿著一杯水,一口氣全部喝完。伯恩坐在小寫字台前,看著她喝水時露出蒼白頸項的弧線,以及落在肩膀上的幾撮火紅色鬈曲頭發。

“你昨晚做得很好。”伯恩說。

“謝謝你在窗台上對我說的話。”她把眼睛別開,好像不想接受他的稱贊,“我這輩子從沒這麽害怕過。”

他們在一間小餐館裏。餐館掛滿了枝形吊燈,椅墊全是天鵝絨布,還有幾盞釘掛在櫻桃木墻上的半透明壁燈。他們面對面坐在窗邊一張餐桌邊,餐館外面冷颼颼的,半個人也沒有。

“我現在擔心的是,早就有人監視莫爾納的公寓了,”伯恩說,“否則警察不可能這麽剛好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