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6(第5/5頁)

“你當然會拒絕,”他溫和地說,“是她提議的,而且這是她的職業。”他突然覺得胃裏一陣震顫,仿佛她現在又演奏著肖邦著名的不諧和音。“我向我兒子提過打棒球,結果他理都不理,跑去踢足球了。”伯恩想起關於約書亞的回憶。“他的朋友全都踢足球,但還有其他原因。他母親是泰國人,而他小時候也照她的意願受過佛教教育。所以,他對‘美國化’一點也不感興趣。”

安娜卡吃完後,將餐盤推到一邊。

“我覺得正好相反,他其實很在意你說的‘美國化’,”她說,“不然呢?你覺得他每天在學校不會想到這些事嗎?”

伯恩不自覺想起約書亞綁著繃帶,一只眼睛還有淤青。他問黛歐發生什麽事,她只說孩子在家裏跌倒,可是隔天她卻親自帶約書亞去上學,還在那裏待了好幾個小時。他從不質問她,而且那個時候他工作太忙,忙到沒時間想這件事。

“我從沒想到過。”他說。

安娜卡聳了聳肩,說話時並未帶著諷刺語氣:“怎麽會想到?你是美國人,整個世界都在你們手中。”

這就是她對他有敵意的原因嗎?他想。

她要服務生再倒點咖啡。“至少你跟你兒子還有機會協調,”她說,“而我母親……”她又聳聳肩。

“我兒子死了,”伯恩說,“跟他妹妹與母親死在一起。他們好幾年前在金邊被殺了。”

“噢。”她顯然放下了冷酷如鋼的外表,“我很遺憾。”

他別過頭;只要談到約書亞,就像在傷口上撒鹽。“在你母親死前,你一定跟她和好了吧?”

“希望有。”安娜卡看著自己的咖啡,表情顯得很專注,“一直到她讓我彈肖邦的曲子,我才知道她給了我多棒的禮物。我很愛彈他的夜曲,雖然我彈得一點也不完美!”

“你沒告訴她嗎?”

“那時我很年輕,跟她不常說話。”她的眼神因悲傷而變得陰郁,“現在她不在了,我真希望能告訴她。”

“至少你還有父親。”

“是啊,當然,”她說,“至少我曾有過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