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

修道院的地下入口,就藏在峽谷最北、最深的裂縫中,被陰影與時間所遮蔽著。逐漸下沉的太陽,讓峽谷裂縫看起來像條隘道。幾世紀前,修士選擇了這個地點,當作他們容易防衛守護的家園;說不定,他們同時也是戰士,因為這些龐大的防禦工事代表著戰爭與流血,以及他們保衛家園不受侵犯的決心。

整組人馬安靜地走入隘道,朝著太陽的方向前進。史巴爾科跟席娜並不怎麽交談,旁人根本看不出來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從某方面看來,這可以算是種幸福;畢竟,他們得到了彼此的信任與力量,而沉默與保密只會讓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史巴爾科就像在平靜的池塘中丟了顆石頭,坐在旁邊等著看漣漪向外散開,徹底地改變了池塘,以及住在池塘裏的所有生物。

他們走進陰影,打開燈光。這裏除了史巴爾科跟席娜,只剩兩個人跟他們同行——有一位因為受傷已經送到卡森茲奇機場接受治療了。他們背著輕型尼龍背包,裏面裝著各種設備,從催淚瓦斯到繩球,應有盡有。史巴爾科不知道他們即將面對的是誰,所以一定要做好萬全準備。

兩名手下走在最前面,肩上掛著半自動機槍,隨時準備開火。隘道愈來愈窄,於是他們只能一個接著一個前進。沒多久,他們發現天空被巖石遮蔽,原來現在已經進入一個洞穴。洞穴裏很潮濕,四處散發著黴味,而且充滿腐爛的惡臭。

“跟打開的墳墓一樣臭。”其中一個手下說。

“看那裏!”另一個人喊,“有骨頭!”

他們停下來,用燈光照著一具小型哺乳動物的屍骨,不過沒走一百米,又發現另一根大型哺乳動物的大腿骨。

席娜蹲下去,撿起骨頭。

“不要!”第一個人警告她,“撿人的骨頭,會帶來噩運。”

“你在說什麽?考古學家一天到晚都這麽做啊。”席娜笑了,“而且,說不定這根本就不是人骨。”不過,她還是將骨頭丟回原位。

繼續走了五分鐘後,他們又發現另一具確定是人的頭骨。燈光照著人骨的額頭部位,使得眼睛的凹槽看起來就像陷入無盡黑暗中。

“你想他是怎麽死的?”席娜問。

“可能是暴曬過久,”史巴爾科說,“或者渴死的。”

“可憐的乞丐。”

他們繼續前進,深入修道院據為根基的巖床。愈往內走,就有愈多骨頭,全是人骨,而且有愈來愈多斷裂的痕跡。

“我想這些人不是暴曬或渴死的。”席娜說。

“不然是什麽?”一名手下問,不過沒人說得出答案。

史巴爾科簡短地下了命令,要大家繼續前進。根據他的估計,他們現在才剛到修道院外墻的正下方。不一會兒,他們發現前方有些古怪。

“洞穴分成兩邊了。”一個手下說,一邊用燈光照著左邊的洞口,然後再換到右邊。

“洞穴不會自己分岔。”史巴爾科說。他擠到最前面,探頭看看左手邊的洞口。“這裏面是死路。”他摸著洞壁,“這是人工挖出來的洞,”他說,“好幾年了,說不定是修道院剛建造時就挖了。”他踏進右邊的洞口,聲音以奇怪的方式回響著,“沒錯,這個洞有路,但裏面有很多分岔跟轉彎。”

他走出來,臉上掛著奇怪的表情。“我想這根本不是通道,”他說,“難怪莫爾納要把希弗博士藏在這裏。我想這裏面是個迷宮。”

兩個手下互看了對方一眼。

“那麽,”席娜說,“我們怎麽找得到回來的路?”

“裏面不知道會有些什麽。”史巴爾科拿出跟一副撲克牌差不多大小的方盒。他露出笑容,向席娜展示方盒的用途。“這是GPS,全球定位系統。我已經標定好我們的出發點了。”他點點頭。“走吧。”

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走錯路了,不到五分鐘後,所有人又走出了洞口。

“怎麽了?”席娜問。

史巴爾科皺眉。“GPS在這裏無法運作。”

她搖搖頭。“你想是什麽原因?”

“巖層裏的某種礦物阻擋了衛星訊號。”史巴爾科說。他無法說出自己不知道GPS為何在迷宮裏不能運作的事實。接著,他打開背包,拿出一細繩球。“我們就學特修斯,邊走邊拉線。”

席娜不確定地看著繩球。“萬一繩子用完了呢?”

“特修斯就沒用完,”史巴爾科說,“而且我們差不多已經過了修道院外墻的範圍,所以,祈禱繩子不會用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