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21

“我猜可能有內出血,”安娜卡看著伯恩腫脹變色的身體側面,“得帶你去醫院才行。”

“你一定是開玩笑。”他說。的確,疼痛的感覺愈來愈激烈;他每呼吸一次,就感覺幾根肋骨被擠壓刺進肉裏。不過他不可能去醫院,他現在可是個通緝犯。

“好吧,”她讓步,“那我去找醫生。”安娜卡舉起一只手,知道他會反駁。“是我父親的朋友,叫做伊斯特文,我父親有事都找他,從沒出過問題。”

伯恩搖了搖頭,“如果要的話,就去藥局買點東西,其他都不行。”

在伯恩還沒改變心意之前,安娜卡就拿起外套跟皮包往外走,告訴他很快就回來。

從某方面來說,伯恩很高興能暫時擺脫安娜卡,以便獨自一人想些事情。他蜷縮在沙發上,蓋起絨毛被,大腦像是著火般激烈地思考。

伯恩確定希弗博士是這整件事的關鍵,只要找到希弗,就能查出下令殺害亞歷山大跟莫瑞再嫁禍給他的人。

問題是,伯恩知道時間已經不夠。希弗失蹤了一段時間,莫爾納也死了兩天。伯恩擔心,要是莫爾納在逼供時招出希弗的藏身處,那麽希弗現在很可能也落入敵人手中了;也就是說,敵人已經握有希弗發明的東西——不管是什麽,總之是某種稱為NX20的生化武器。

敵人究竟是誰?他只知道一個叫史蒂朋·史巴爾科的人,是個國際慈善家。還有,根據可汗所說,史巴爾科就是下令殺害亞歷山大跟莫瑞的人,還陷害伯恩為殺人兇手。可汗很可能說謊,不是嗎?如果他是自己想找到史巴爾科,就不會把這些事告訴伯恩了。

可汗!

一想到可汗,伯恩心裏又湧上千頭萬緒,於是他把注意力移到對政府的憎恨。他們騙了他——密謀掩飾真相,不讓他知道。為什麽?他們想隱瞞什麽?他們知道約書亞可能還活著嗎?如果還活著,為什麽他們不告訴他?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

他的眼神似乎失去了焦點——原本眼前可見的近物,現在看起來變得好遠,他覺得自己可能快發瘋了。

他把絨毛被丟到一旁,站了起來,不管身上的疼痛,大步走向自己的外套,拿出藏在裏面的陶質手槍。這把槍的重量跟一般手槍比起來簡直像羽毛一樣輕。他握住槍托,食指壓在扳機護弓上,盯著槍看了好長一段時間,似乎這樣就能想起當初那些軍方人員;他們沒找到約書亞的屍體,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活著,卻欺騙他約書亞已經死了。

他又開始感覺身體的疼痛,每呼吸一次,就感覺全世界的痛苦都集中在身上,讓他不得不回到沙發上,蓋回絨毛被。待在安靜的公寓中,他又不自覺想到這個可能:萬一可汗說的是事實——萬一他真是約書亞呢?只有一個可怕的答案:他已經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完全不具任何人類的情感。

亞歷山大·康克林創造出的傑森·伯恩突然低下頭,在經過幾十年後,第二次流出淚水。

凱文·麥科爾接到制裁伯恩的任務時,正壓在伊洛娜的身體上。她是個年輕的匈牙利人,床上功夫非常了得。她能用她的腿做出非比尋常的事——事實上,電話響起時,她正做著這些事。

他跟伊洛娜約在奇拉利土耳其浴池,今天是星期六,只有女人能使用浴池,但她偷偷帶了他進來,而他覺得這樣更令人興奮。他與跟自己同職位的其他人一樣,很快就習慣過著不受法律拘束的生活——他就是法律。

他失望地哼了一聲,離開她的身體,接起手機。他沒有理由不接,因為只要電話響起,就表示他有制裁任務。他安靜地聽著中情局局長在電話另一端指派的工作;現在就得離開了,因為任務很緊急,目標就在附近。

他留戀地看著伊洛娜汗濕光滑的身體,開始穿上自己的衣服;他是個魁梧的人,有著美國中西部足球前鋒的體格,還有張平緩沉著的面孔。他非常喜歡做重量訓練,而成效也非常顯著,每做一個動作,他的肌肉就呈波浪形突出。

“我還沒做完。”伊洛娜深色的大眼睛渴望地盯著他看。

“我還不是一樣。”麥科爾說,然後轉身離開。

內羅畢的威爾遜機場跑道上,停著兩架噴射機。這兩架飛機都是史巴爾科的,機身跟機尾上都印著人道有限公司的標志。史巴爾科從布達佩斯搭第一架來到這裏,而現在要搭第二架,跟工作人員一起回布達佩斯。

至於阿瑟諾夫跟席娜,則搭第一架飛機前往冰島,與從赫爾辛基搭機過去的其他車臣恐怖分子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