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0(第4/7頁)

但泰隆內心深處總有個念頭,或者說是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不一定就非得這樣度過。當然你看看戴倫就知道,他也是在貧民區出生長大的。但戴倫的老媽是個好人,老爸又很疼他。泰隆總覺得這兩點能起到些作用,盡管他搞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更說不清楚。後來戴倫離開了這兒,到白人的圈子裏接受教育去了,貧民區裏的每個人(包括泰隆)立馬都恨透了他。可是戴倫回來的時候大家夥又原諒了一切,因為戴倫並沒有像他們擔心的那樣拋棄他們。因為這個,他們更加地喜愛戴倫,還聚在一起保護他。

此刻,坐在燒得只剩空殼的M&N車身修理廠對面的一棵樹下,泰隆不僅覺得自己想把它變成手下那幫夥計據點的夢想已橫遭破滅,心中更是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這個夢想其實根本就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他瞪著修理廠廢墟裏空空如也、燒得焦黑的墻壁,感覺自己的生活也和這差不離。

他摸出了手機。但他沒有特工小姐的號碼。該怎麽和她聯系,好讓她知道自己有她想要的“411”(那個詞兒戴倫是怎麽說來著的?對了,是訊息)?他了解情況,只有他一個人。要是她能和他見面就好了,要是她能和他再一起走走。他迫使自己相信這就是他對特工小姐的惟一指望。至於他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這個真相現在他還不敢面對。

他撥通了411訊息台。中情局公開登記的號碼只有一個,是所謂的“公共關系辦公室”。泰隆知道這簡直就是個笑話,不過他還是撥了號碼。生活再一次逼得他別無選擇。

“喂?請問能幫您什麽忙?”接電話的人吐字很清楚,聽得出是個年輕的白種男人。

“我想找個特工,前兩天她剛跟我聊過。”泰隆說道,他以前可從沒因為自己含混不清的貧民區口音而感到難為情。

“這位特工叫什麽?”

“莎拉雅·穆爾。”

“請稍等。”

泰隆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哢噠哢噠的聲音,頓時起了疑心。他從樹下站起身,沿著街向前走去。

“先生?請把您的姓名和電話號碼告訴我,好嗎?”

疑心更重了。他越走越快,仿佛想逃離對方問的這句話。“我只想找——”

“您把姓名和電話號碼告訴我,我才能向穆爾特工轉達口訊。”

聽到這兒,泰隆覺得自己仿佛給困進了一個毫不了解的世界之中。“你就跟她說,我知道是誰往她的尾巴上撒了鹽。”

“不好意思,先生,您說您知道什麽?”

泰隆感到自己的無知被別人利用,變成了對付自己的武器,但他對此卻無能為力。他一直讓自己相信,他的小天地安全地隱匿於這個偌大的世界中。他曾經還為此得意洋洋。而此刻,他猛然意識到,這只不過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泰隆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掛斷了電話。他滿懷厭惡地把手機扔進了排水溝,提醒自己得讓湯克再去搞個一次性手機。他剛才的那部手機已經引起了注意。

“我說,你到底是什麽人啊?”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問話時的語氣頗有點悲觀厭世。

“我是誰又有什麽關系?”伯恩說。

“恐怕是沒有,”車子穿過市區時葉夫根尼始終瞧著窗外,一看到警車或是步行的警察,他的肌肉就繃緊了,“你恐怕都不是摩爾多瓦人,對吧?”

“你的那個夥計波格丹·伊利亞諾維奇,他想把我害死,”伯恩仔細端詳著對方的臉,然後說道,“看來你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嘛。”

“在今天,”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答道,“今天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是誰雇的你?”伯恩厲聲說。

葉夫根尼把頭扭了過來。“別以為我會跟你說。”

“是不是法迪,那個沙特人?”

“我不認識什麽法迪。”

“可你認識埃多·弗拉多維奇·萊蒙托夫,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毒梟。”

“我從來沒說過我認識他,”葉夫根尼·費奧多維奇朝四周看了看,從太陽的角度判斷,他們正往西南方向開,“咱們要去哪兒?”

“殺人場。”

葉夫根尼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那我現在就該念禱告詞了吧。”

“請便。”

莎拉雅開得很快,但始終把車速控制在限速以下。他們此刻最不希望的就是引起在路上巡邏的警車的注意。終於,他們把四處擴展的敖德薩市區拋在了身後,不過出現在前方的又是一片片巨大的工廠、中轉倉庫和鐵路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