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當日(第4/5頁)

此刻瑪戈正在手舞足蹈,做出一副要用小兄弟猛抽我妻子的樣子。

不行,艾米和瑪戈永遠成不了朋友,她們兩個人都太護著自己的地盤了。瑪戈曾經是我生活中的明星,艾米則是眾人生活中的明星。這兩個人曾經兩次居住在同一座城市裏:第一次是紐約,眼下則是這兒,但她們卻相互並不熟絡。她們在我的生活裏穿梭,仿佛兩個算準了時間的舞台演員,只等其中一個出門,另外一個就會走進來。有幾次她們破天荒地撞上了對方,這種場合似乎讓兩個人都有點兒茫然。

在艾米還沒有和我穩定交往、訂婚、結婚的時候,瑪戈會時不時略略提到她對艾米的看法,她說過“這事真有趣,我居然不能完全看透她,摸不清她的底細”,然後說“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有點兒不太像你自己”,最後變成了“重要的是她讓你真正地開心”。

那時艾米確實讓我十分開心。

艾米也告訴我她對瑪戈的看法,“她……很有密蘇裏氣質,對吧?”再加上一句“非要打點心情才伺候得了她”,還有一句“她有點兒黏你,不過我想她也沒有其他人可黏”。

我原本希望這兩人在大家一起回到密蘇裏後能夠盡釋前嫌,好歹能夠求同存異,相安無事地過日子,只可惜事與願違。她們倆誰也沒變樣,只不過瑪戈比艾米逗趣幾分,因此她們還算不上勢均力敵的對手。艾米是個話裏帶刺的機靈鬼,很會挖苦人,她能把我氣得火冒三丈,能夠一針見血地道破玄機,而瑪戈卻總能讓我放聲大笑——話說回來,嘲笑自己的枕邊人說不定會招來什麽禍事呢。

“瑪戈呀,我們不是說好你再也不提我的‘小兄弟’了嗎。”我說,“在我的妹妹面前,我可沒有‘小兄弟’。”

這時響起了一陣電話鈴聲,瑪戈又抿了一口啤酒,隨後接起了電話,轉轉眼珠露出了微笑,“他當然在這兒啦,拜托等一下!”她對我做了個口型:“是卡爾。”

卡爾•佩利在三年前退了休,兩年前離了婚,隨後便搬進了我們所在的小區,住在我和艾米對面的那條街上。他是個周遊四方的推銷員,賣些兒童派對用品,我感覺在過了四十年的汽車旅館生涯後,待在家裏讓他感覺不太舒服,他幾乎每天都會帶著一個氣味刺鼻的“哈迪斯”快餐袋在“酒吧”裏現身,嘮嘮叨叨地抱怨手裏的錢不夠花,直到“酒吧”把他喝的第一杯酒免單(從卡爾在“酒吧”的所作所為看來,喝酒對他來說倒不礙事,但他離了酒只怕過不下去)。對“酒吧”想要處理的各種垃圾酒品,卡爾通通奉行“來者不拒”的宗旨,而且他確實動了真格:我們曾經在地下室裏發現一批積了灰的“Zima”飲料,大約出品於1992年,結果卡爾一整個月裏就只喝那批飲料。當他因為宿醉來不了“酒吧”時,他就找個理由打電話來:“尼克,今天你的郵箱看上去快炸了,說不定是收到了一個包裹。”要不然就是:“據說今天要下雨,你最好把窗戶關上。”那些理由都假得要命,卡爾只不過是一心想聽聽酒杯的“叮當”聲和別人喝酒的“咕嚕”聲罷了。

我拿起電話,把一大杯冰舉到話筒旁邊搖了搖,好讓卡爾聯想起杜松子酒。

“嗨,尼克。”話筒裏傳來卡爾有氣無力的聲音,“很抱歉打擾你,我只是覺得該告訴你一聲……你家的前門正大開著,你的那只貓也溜到了屋外,它本來應該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對吧?”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我會過去瞧一瞧,但我身體有點兒不舒服。”卡爾悶聲說道。

“別擔心,”我說,“反正我也該回家了。”

順著“河間大道”向北直駛,只需要十五分鐘車程便可開到我家。開車駛進這片小區時,偶爾我會打個冷顫,一戶戶黑洞洞的房屋讓我覺得有點兒膽戰心驚:這裏有些房屋從未有人問津過,一些屋子倒是曾經有過業主,可業主卻又活生生地被驅逐了出去,那些屋子得意揚揚地空著,裏面一個人影也沒有。

當我和艾米搬進小區時,附近寥寥可數的幾戶鄰居突然造訪了我家:一位養了三個孩子的中年單親媽媽帶著一鍋燉菜,一個家有三胞胎的年輕父親帶著半打啤酒(他的妻子留在家裏照顧寶寶了),此外有一對上了年紀的基督徒夫婦,他們住在離我家隔著幾棟房子的地方,當然還少不了住在街對面的卡爾。我們一起坐在我家屋後平台上望著河水,他們一個個可憐巴巴地談起了抵押貸款,談到了零利率和免頭期款,又紛紛聲稱艾米和我是唯一一戶臨河的人家,也是唯一一戶沒有孩子的人家。“家裏只有你們兩個人?住這麽大一所房子?”單親媽媽一邊問一邊遞過來一份炒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