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午飯時間——十一點半到一點半,銀頂飯店裏坐得滿滿當當。生意人從廣場附近的店鋪魚貫而出,循例來到飯店主餐廳,加入平時裏各自所屬的午飯小隊。正值打野鴨的時節,也是橄欖球賽季期間,人們一進來就挨桌打聽誰打的鴨子數量已經達到了限額,野鴨協會是否會在紅雀飯店地下室裏舉行一年一度的頒獎大會暨飯局。隨後話題就轉到橄欖球上,盡管在伊利諾伊州,芝加哥熊隊在橄欖球聯盟北區傲視群雄,但奧爾比特地處伊利諾伊州南部,當地人都把期望與關注放在聖路易斯公羊隊1及其戰績上。公羊隊會不會重返季後賽?來自錫拉丘茲的偉大四分衛傑夫·金特裏在上周日比賽中被撞昏迷並擡出賽場,他是否還會上場?

聊完野鴨和橄欖球,這些生意人便開始對比今年與去年、甚至五年前、十年前的銷售狀況。沒錯,許多人從做生意的第一天起,就將買賣一筆一筆地記錄下來,無論是經營格蘭特文具店的小格蘭特,還是施尼澤爾鞋鋪的老板裏奇·塔丁格爾都是如此。而裏奇·塔丁格爾是他們中間記賬時間最長的人,他的賬目甚至可追溯到1976年,其中一部分要歸功於他的父親。鞋的銷售與氣候變化掛鉤,裏奇可以斷定氣溫的驟降會使防水鞋和高幫鞋銷量上升,而籃球賽季期間耐克和阿迪達斯的銷量會增加。的確如此,他並非先知,但他能準確判斷人們的消費習慣。

服務員將一份份食物從廚房端出來,大家轉而埋頭用餐。突然,小格蘭特大聲說:“對了,我聽說薩帝厄斯·墨菲今天早上把維克多·哈羅給告了。都說維克多這次真的有麻煩了。”

“不是薩帝厄斯告的,”書記員辦公室的一位小職員回應道,“是艾米琳·蘭賽姆告的。薩帝厄斯是代表她。她才是原告。”

“指控什麽?”一位在學校做行政工作的人問道。他到鎮上來是為了與希卡姆郡教育局長商談學校裏某個班長懷孕的事。

“薩帝厄斯稱維克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那個姑娘胸口上!”

“什麽?”

“再說一遍?”

小職員用紙巾擦了擦嘴角,“起訴書說,維克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艾米琳的乳房上,還在上面塗了墨水。”

“洗不掉了嗎?”裏奇·塔丁格爾問。今天上午他的鞋鋪遲遲沒有生意,終於有件事情,或者說有條小道消息,激起了他的興致。這事聽上去好像挺有意思。

“老天,不知道貝蒂·安妮·哈羅怎麽想?”

“維克多的老婆怎麽想並不打緊。關鍵是維克多到底在想什麽?”

這時,巴德·萊納格律師匆忙走進飯店。他剛剛結束一場庭審,所以很晚才過來。巴德示意一位顧客挪個位置,等那人移開盤子和冰茶,他便弓起身子挨著坐下。“我剛從頭到尾把那篇起訴書讀了一遍。簡直無恥!”他遺傳了父親洪亮尖銳的嗓門,“薩帝厄斯·墨菲最好已經付清了過失保險費。”

“你是維克多的律師?”一個人問巴德。

“現在不是。以後可能也不是。我受利益沖突原則約束。”巴德絕不會承認,是比爾·約翰森得到了這個香餑餑。為了保住面子,他用所謂的利益沖突原則來假意推托,這樣一來,人們就會以為別人請過他出任代理律師,只是出於律師職業道德的考慮,他拒絕了。巴德拉長臉瞪著周圍滿心疑惑的人。維克多·哈羅當然需要他的熱心和他那縝密的律師頭腦相助,但律師職業道德令他忍痛割愛。他要讓在座的每位都知道,他自己為此也很懊惱。

“起訴賠償多少呢,巴德?”

巴德匆匆向塞茜點了烤雞、嫩土豆和奶油菠菜,加一壺咖啡,按醫生吩咐,不放奶。“超重了。”他拍拍自己肥大的肚子,向聽眾們解釋,然後才回答道:“一千萬美元。”

“一千萬美元,和一百萬的律師費用。”

“挨千刀的!”喬治·賓厄姆叫了出來。他曾是鴻美家具店老板,也是“誠信金融”組織的發起人。他知道被起訴的感覺,因為他曾因用高爾夫推杆打破另一名高爾夫球手的頭而受到起訴。《希卡姆新聞報》曾諷刺說喬治沒把敲別人頭這一杆記在得分卡上。當時巴德是他的辯護律師。最終,法庭判他賠償,但並未公布賠償金額,並封存了記錄。昆丁·歐文以該案發生在私人場所——紅蘋果鄉村俱樂部——為由,拒絕提起公訴,但他知道賠償的具體金額,而且傳得人盡皆知。因為一時火氣而打碎了別人的腦袋,喬治最終不得不將自己的房子鴻美家具店都抵押了出去。

“這種感覺你肯定不陌生,喬治。”有人大聲嚷了一句,旋即埋下頭。

《希卡姆新聞報》的老板奧爾·佩蒂正色問巴德:“起訴的法律依據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