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撫慰黑夜行者 Chapter 6 殺手憤怒了(第2/10頁)

至於誰闖進了我的公寓,這一點幾乎是無法知曉的。除非我能輕信這樣一個假設: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出於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無意中把我的公寓當作一個理想的場所,來炫耀他這個被砍了腦袋的芭比娃娃。

不。來造訪我的是那位我最喜歡的藝術家。他是怎麽找到我的,這並不重要。那天晚上在堤道上,他可以毫不費力地記下我的車牌號。他藏在加油站後面有足夠的時間監視我。然後只要是稍有電腦常識的人,就可以通過車牌號找到我的住址。找到住址後,就可以輕易地溜進來,細心地四處瞧一瞧,然後留下一個信息。

他留下的信息是,被砍下的腦袋吊在那裏,屍體殘肢卻堆放在冰箱的格子裏,還有那面鬼鏡子。聯想到此人對我公寓裏的其他物品毫無興趣,這只能說明一件事。

他想告訴我什麽?

他可以留下一樣東西,也可以什麽都不留下。他可以將一柄血淋淋的屠刀刺穿牛的心臟,然後紮進我的地毯裏。可是為什麽他偏偏要留下芭比娃娃呢?芭比娃娃代表他上一次肢解的屍體,這一點是明擺著的,可他幹嗎要告訴我這個呢?難道與更花哨的東西相比,芭比娃娃更陰森可怖?要不就是更溫和一些?他是想說“我在監視你,我要逮住你”嗎?

要不,他是說:“咳!想玩一玩嗎?”

我是想玩一玩。我的確想玩一玩。

但是那面鏡子又怎麽解釋呢?這次他加上一面鏡子,其意義就遠遠不只是那輛貨車和我們倆在堤道上的追逐了,而要比那深遠得多。我能想到的意義只是:“瞧瞧你自己。”可那又有什麽意義呢?我明明是想看看兇手,我幹嗎要看自己呀?所以這面鏡子的意義我目前還沒有弄懂。我甚至都無法肯定這面鏡子是否有任何意義。它很可能並沒有什麽真正的意義。我不願意相信這個高雅的藝術家會創造出毫無意義的作品來,但這也是有可能的。而他要傳達的是某種非常隱秘、非常混亂、非常陰森的信息。這就沒法兒知曉了。

我做出了正常人的選擇,決定不采取任何行動。我不會把發生的事情向上級匯報。再說了,匯報什麽呢?沒有丟失任何東西。除了說“呵,馬修斯局長,我想告訴您,很顯然有人闖進了我的公寓,在我的冰箱裏留下了一個芭比娃娃”之外,我沒有任何情況可以向上級匯報。

如果我真的這樣向上級匯報,聽上去還很有道理,那麽肯定會引起警察局的重視。沒準兒多克斯警官會親自調查,最後得意地露幾手絕招,進行無拘無束的審問。沒準兒他們會簡單地把我跟可憐的德博拉一道列入“因智力缺陷而無法操作”的名單,因為這個案子已經正式結案了。即使沒有結案,也跟芭比娃娃扯不上關系。

是的,沒有任何可匯報的情況,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東西。我打算也不告訴德博拉,如果她知道了會責怪我,那就讓她責怪去吧。由於某些我無法解釋的原因,我決定把這當作個人的秘密,誰也不告訴。這樣一來,我接近來訪者的機會就更大了。而接近他的目的當然是將他繩之以法。

做出這樣的決定之後,我覺得心情輕松多了,甚至有點兒飄飄然的感覺。我不知道這麽做的結果會是什麽,但我在心理上已經做好了應付一切的準備。這種感覺伴隨了我整整一夜,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我上班的時候。在上班時間裏,我寫好了一份實驗室報告,安慰了德博拉幾句,偷吃了文斯·增岡的一個炸面包圈。這種感覺又伴隨我驅車穿行在夜晚的車流中,這時司機都把軋死人當作一件開心事,而我則處於一種禪定狀態,能夠應付任何驚嚇。

起碼,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我回到家,靠在椅子上放松自己的情緒和身體,這時電話鈴響了。我只管做深呼吸,不去理睬它。我想反正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再說了,我安了一個五十美元的電話留言機,總得讓它派上用場啊。

電話鈴的第二聲響起。我閉著眼睛。吸氣,放松,老兄。第三聲響起。呼氣。留言機哢嗒一響,開始播放我那段溫文爾雅的錄音:

“您好,我這會兒不在家,請您在聽到響聲後留言,我會及時給您回話。謝謝。”

這段話的聲調真是太妙了。聽上去很有人情味兒,我為此感到自豪。我又吸了一口氣,聽著留言機發出有節奏的信號聲。

“喂,是我呀。”

一個女人的聲音。不是德博拉。我感到一只眼的眼皮煩躁地跳個沒完。為什麽這麽多人留言的時候都以“是我呀”開頭呢?當然是你嘍,這個我們都知道。可是你他媽的是誰呀?對我來說,給我打電話的人屈指可數。我知道不是德博拉。聽上去也不像拉戈塔,盡管她很可能有事找我。那麽剩下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