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撫慰黑夜行者 Chapter 6 殺手憤怒了(第3/10頁)

麗塔嗎?

“嗯,對不起,我……”一聲長長的嘆息,“聽好了,德克斯特,對不起。我以為你會給我打電話的,結果你沒打,所以我就……”又是一聲長嘆,“不管怎麽說吧,反正我想跟你聊聊。因為我意識到……我……天哪!你能……嗯……給我回話嗎?如果……你知道……”

我什麽也不知道,一點兒都不知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真的是麗塔嗎?

又是長長的一聲嘆息。“對不起,如果……”很長的一次停頓。兩次呼吸。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呼出來。又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猛地呼出來。“德克斯特,請你給我打個電話。只是……”又是一陣長時間的停頓。一聲嘆息。接著電話掛了。

我一生中有好多次覺得自己丟失了某種東西。每個人都把一種困惑時刻帶在身邊但又從不去想它,而我丟失的就是這種困惑的核心部分。對此我通常並不在乎,因為絕大多數時候那只不過是人性中一種愚不可及的東西,就像橄欖球比賽中內場騰空球的規則,或者初次約會時不做愛一樣。

但是也有些時候我覺得自己缺乏平常人的智慧和普通的常識,而這些常識是人類深切地感到自己並不需要談論也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

而我此刻就有這樣的感覺。

我知道,自己應該懂得麗塔實際上是在說一些很具體的事情。她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暗示著某種很美好、很奇妙的東西,作為男人是應該憑直覺就懂得的。可我偏偏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怎樣才能猜出它的含義。她想告訴我什麽呢?再說了,她為什麽要告訴我呢?

根據我的理解,那天我出於一種奇怪而愚蠢的沖動親吻了麗塔,這實際上就是越過了一道界線,我們倆之間的關系再也無法回到原來那種純潔的境界了。那個親吻就其本身而言,無異於一種謀殺行為。那天以後,我再也沒去想過麗塔。她已經不復存在,被一種不可思議的古怪念頭推到了我的生活之外。

可現在她給我打電話,把她的呼吸和嘆息留在我的電話留言機上,讓我聽後不禁發笑。為什麽?她想責怪我嗎?痛罵我一頓,揭我那個舊傷疤,強迫我明白我的魯莽行為造成了多麽嚴重的後果嗎?

我為這事大傷腦筋,在公寓裏踱起步來。我為什麽非得去想麗塔呢?這會兒我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慮。麗塔只不過是我的一個掩護,是一件傻孩子的外衣,我在過周末的時候穿上她就可以掩蓋這樣一個事實:那個有趣的兇手所做的事情我也做過,只不過這會兒我沒去做。

這是忌妒嗎?當然我這會兒沒有做那種事。不久前,我已經暫時地洗手不幹了。在最近一段時間裏,我肯定不會重操舊業。那太危險了。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可是——

我走進廚房,拍了一下那個芭比娃娃的腦袋。嗒、嗒、嗒。我似乎有了某種感覺。是搞笑嗎?是深切而永久的關心嗎?是職業上的忌妒嗎?我說不準,而芭比娃娃也沒有吭氣兒。

我簡直受不了了。這明顯虛假的懺悔,對我隱私的侵犯,現在又加上麗塔,一個男人只能承受這麽多了。即使是像我這樣披著偽裝的人也不例外。我覺得惴惴不安,頭昏腦漲,心亂如麻,在心理上既處於一種異常活躍的狀態,又無精打采。我走到窗前,望著外面。這時天已經黑了,遠處大海的上空升起一團光亮,看到這種光亮,我內心深處一個微弱、奸詐的聲音響了起來。

月亮。

我的耳邊有點兒響動。根本不是什麽聲音,隱隱約約的,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呼喚你的名字,你好像聽見了,離你很近,也許越來越近。雖然明明知道沒有人來,但我還是轉過身,不是我的耳朵在搗亂,是我內心深處那個可愛的哥們兒不知被什麽東西踢了一腳,大概是月亮吧,於是就清醒過來了。

這個肥胖、快樂、喋喋不休的月亮。哦,它有太多的話要說。我很想告訴它,現在還不是時候,太早了,這會兒我還有別的事要做,非常重要的事情——對這些事情,月亮有很多話要說。

我感到很絕望,就運用各種手法消除這種感覺,但根本不奏效,於是我做了一件讓自己震驚不已的事。我給麗塔打電話。

“哦,德克斯特,”她說,“我有點兒害怕。謝謝你打來電話。我只是……”

“我知道。”我說,其實我什麽都不知道。

“咱們能……我不知道你想……我一會兒能見你嗎,我真的很想跟你聊聊。”

“當然可以嘍。”我告訴她。我們倆約好了,待會兒我到她那兒去,可我不知道她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對我施加暴力?流著眼淚斥責我?大聲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