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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害怕嗎?”斯潘塞低聲問道。

“我怕得害了心病,霍華德。要是他回憶起來,大概會把我也殺了。他很會表演——大部分作家都這樣——他興許已經知道了,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不過我吃不準。他興許——只是興許——永遠記不起那件事情,而且保羅也已經死了。”

“要是他從來不提你扔進水庫的那些衣服,就說明他起疑心了,”我說,“別忘了,他在樓上開槍走火,我看見你奮力奪下手槍那次,在他藏在打字機裏面的紙上,他說有一個好人因他而死。”

“他這麽說過?”她眼睛瞪得大小恰到好處。

“他寫的——在打字機上。被我撕掉了,他讓我撕的。我估計你已經看過了。”

“我從來不讀他在書房裏寫的任何東西。”

“韋林吉把他接走那次,你不是讀了他寫的東西嗎?你甚至還去翻了字紙簍。”

“那不是一回事,”她口氣冰冷,“我那是找線索,想知道他去了哪裏。”

“好吧,”我往後靠了靠,“還有沒有?”

她慢慢地搖了搖頭,聲調中有種深深的悲哀。“我想沒了。最後那個下午他開槍自殺時,他可能回想起來了。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了。我們難道想知道嗎?”

斯潘塞清了清喉嚨:“馬洛和這一切又有什麽關系呢?把他請來這裏是你的主意,你說服我去請他。這你知道。”

“我嚇壞了。我害怕羅傑,我也擔心他。馬洛先生是保羅的朋友,幾乎是他的熟人裏最後見到他的人。保羅有可能告訴了他什麽。我得弄清楚。如果羅傑是個危險人物,我希望他能幫幫我。如果他發現了實情,也許仍有法子救羅傑一命。”

忽然之間,不知為什麽,斯潘塞變得強硬起來,他撅起下巴,身體前傾。

“讓我弄弄清楚,艾琳。這位私人偵探已經和警察產生了不愉快,他們曾把他關進牢裏。他們認為他幫過保羅——因為你這麽稱呼他,我也就這麽叫了——幫他去了墨西哥。如果保羅是殺人兇手,這便是重罪。那麽就算他查明了真相,能洗清自己,他也只能幹坐著,什麽也幹不了。這是不是你打的主意?”

“我害怕了,霍華德,你明白嗎?我和一個有可能失去理智的殺人兇手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和他單獨相處。”

“這我明白,”斯潘塞仍舊很強硬,“不過馬洛並沒有接受,你還是單獨和他相處。後來羅傑手槍走火,那以後的一個星期你也是單獨面對他。再後來羅傑自殺時,卻恰恰只有馬洛一個人在。”

“不錯,”她說,“那又怎麽樣呢,我有什麽辦法。”

“得了,”斯潘塞說道,“你覺得馬洛有可能會查明真相,加上已經發生過一回手槍走火的事,他也許會把槍遞給羅傑,說:‘喂,老家夥,你殺了人,我知道,你老婆也知道。她是個好女人,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更別提西爾維亞·倫諾克斯的丈夫了。何不行行好,扣下扳機一了百了,所有的人都會以為是你喝得太兇的緣故。我這就去湖邊走走,吸口煙,老家夥。祝你好運,別了。哦,槍在這兒,已經上了子彈,歸你了。’”

“你變得越來越討厭了,霍華德。我沒動過這個腦筋。”

“你告訴警官,是馬洛殺了羅傑。該怎麽解釋?”

她匆匆瞥了我一眼,幾乎有些羞澀。“我真不該那麽說。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大概認為是馬洛打死了他。”斯潘塞冷靜地說。

她眯起眼睛。“噢,沒有,霍華德。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那麽幹?你這話真是歹毒。”

“為什麽?”斯潘塞想要追根究底,“有什麽歹毒的?連警察都這麽以為。甜哥兒還提供了動機。他說羅傑將天花板打了個洞的那個晚上,馬洛在你房間裏待了兩個小時——在羅傑吞服了安眠藥睡去之後。”

她的臉一下子紅到發根,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而你一件衣服也沒穿,”斯潘塞不留一點面子給她,“甜哥兒是這麽告訴他們的。”

“但是在聽證會——”她開始用一種疲憊的聲調說話。斯潘塞打斷了她。

“警察沒有聽信甜哥兒。所以聽證會上他沒再提起。”

“哦。”是松了一口氣的嘆息。

“還有,”斯潘塞口氣冰冷地繼續說道,“警方懷疑你。這懷疑仍未消除,只需要解釋動機。在我看來,現在他們大概能夠解釋了。”

她霍地站起來。“我想你們兩位最好從我家離開,”她惱怒地說,“越快越好。”

“你到底有沒有?”斯潘塞平靜地問道,他沒動彈,只是伸手去拿酒杯,發現已經空了。

“我有沒有什麽?”

“打死羅傑?”

她站在那裏瞪著斯潘塞,臉上的紅已經退去,繃緊的皮膚慘白慘白的,籠罩著一層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