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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去年11月的行動”,我同樣一點兒頭緒也沒有,不過聽上去那好像是一次軍事行動。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坐在這張桌子上的許多男人都穿著帶有肩章的準軍事棕色汗衫。

我從記憶中搜索關於1923年11月德國的新聞,可那個月我去了勃朗峰登山,現在根本想不起在我們為數不多幾次住進瑞士旅店的時候,到底有沒有聽過和看過相關的報道,而那裏的廣播和報紙大部分都是法語或德語。過去的一年就像是一段爬山假期,而我幾乎徹底同外界脫節了,一直到我了解到馬洛裏與歐文在珠穆朗瑪峰失蹤的事兒,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變,而且不管去年十一月發生在慕尼黑的“行動”是什麽,都沒有引起我的注意。照我推測,那行動不過是一次與政治有關的白癡行為罷了,愷撒大帝倒台之後,不成氣候的魏瑪共和國掌權,德國人在政治光譜的兩邊搞些小動作,所以才有了那次的行動。

不管這行動是什麽,它都與我們跋山涉水來慕尼黑見布魯諾・西吉爾的原因毫不相幹。也與西吉爾正在介紹的身邊這六個登山者的姓名更不相幹。

“首先,請允許我介紹一下,這位是卡爾・巴赫納先生,除我之外,他是我們這群登山夥伴的另一位領隊。”西吉爾說著掌心向上,指著我右邊的那個大胡子男人,此人皮膚黝黑,臉部瘦削,神情嚴肅。

“真榮幸能見到您,巴赫納先生,”理查說。隨後他用德語把這話又說了一遍。巴赫納輕輕點點頭。

“巴赫納先生,”布魯諾・西吉爾接著說,“是慕尼黑和巴伐利亞州很多頂級登山者的導師,這些人都是慕尼黑大學登山俱樂部的成員。”

在哈佛大學求學期間,我到底有多少次盼著我的學校也能有一個像慕尼黑登山俱樂部這樣的正式俱樂部?雖然有好幾位教授也愛好登山,幫助組織我們到阿拉斯加州和洛杉磯脈探險,可哈佛大學登山俱樂部要到幾年之後才告成立。

“巴赫納先生還是剛剛成立的德國-奧地利登山協會領導人。”西吉爾說。

這句德語就連我都能聽懂。我從登山雜志中得知,正是卡爾・巴赫納倡議把德國和奧地利的登山俱樂部聯合在一起。

西吉爾指了指巴赫納旁邊的兩個年輕人。“我猜你們從雜志上已經了解到阿圖爾・維曾巴赫最近攀登冰川的壯舉了……”

比較靠近我們的那個人朝我們的方向點點頭。

“……這位是他的登山拍档,尤金・洛溫赫茨。”

我知道,這兩位年輕人因為設計出了非常短的冰鎬而名聲大噪,那東西實際上就是冰錘,因此,在短冰鎬、登山釘和冰錐(像理查這樣愛登山的英國人則把使用這種方法登山的德國人戲稱為“懸掛和重擊派”)的幫助下,就可以非常快速地登上或許會令我們鎩羽而歸的冰壁,因為我們這些人在攀登冰壁時都是使用老式登山方式,在冰壁上開鑿踏腳處。

“上個星期,阿圖爾和尤金只用了十六個小時就沿著直線路線攀上了德朗峰北壁。”西吉爾說。

我太驚訝了,不由得吹了聲口哨。僅用十六個小時就沿直線路線爬上了全歐洲最難攀爬的一座北壁?如果這是真的——德國人說起登山似乎從不曾吹牛——那麽這兩個坐在我右邊喝啤酒的男人真可謂開創了登山歷史的新時代。

理查噼裏啪啦快速地說了一句德語,後來他把這句話翻譯給我聽:“兩位先生,你們有沒有把新型冰鎬帶在身邊?”

阿圖爾・維曾巴赫把手伸向桌下,拿出了兩把短冰鎬,它們的斧柄長度還不到我自己那把木柄冰鎬的三分之一,斧刃則要尖利和彎曲得多。維曾巴赫把這兩件革命性登山工具擺在他面前的桌上,卻沒有將它們遞給我或理查,讓我們近距離瞧一瞧。

這倒是無所謂。光是看著這兩把短冰錘(這名字比較適合),我就能夠想象,這兩個人是怎麽劈鑿出踏腳處,一路上把長登山釘或新式德國冰錐鑿進冰山裏,以保自身安全,登上了冰雪覆蓋的德朗峰北壁。而且,我可以肯定,他們也用到了10爪冰爪——這東西是1908年由英國人奧斯卡・埃肯斯坦發明的,可英國登山者倒是很少用到。現在這些新一代巴伐利亞州冰山攀登者經常使用這種10爪冰爪,他們一路把這些冰爪和短冰鎬鑿進巨大的冰壁裏向上爬。這不光是設計巧妙——簡直就是技藝高超。我不知道這麽說是否公平,如果這能有任何意義的話。

西吉爾介紹了最後三位登山者——一位是岡特・埃瑞克・裏格勒,兩年前,也就是1922年,他成功地改造了德國登山釘,使之適用於攀登冰川;一位是卡爾・施耐德,我在雜志上看到過這位年輕人的神奇經歷;還有一位是約瑟夫・維恩,這位登山者的年紀比較大,出於某種原因,他把頭發都剃光了,他在登山雜志上說他的目標是要帶領蘇聯和德國聯合登山隊攀登列寧峰和蘇聯高加索地區其他不可能攀登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