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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他們二十分鐘之後,我們決定點餐。等待的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只有我們的肚子傳來咕咕叫聲。早餐是純正西式的。讓-克洛德只點了松餅和黑咖啡,而且是一大壺黑咖啡喲。這位既是值班經理也是服務生的先生噘著嘴板著臉說:“不要茶嗎,先生?”

“不要茶,”讓-克洛德咕噥著說,“咖啡,咖啡,只要咖啡。”

身兼值班經理和服務員的這位先生悶悶不樂地點點頭,然後慢吞吞地走近幾步,赫然站在我身邊,又把筆舉了起來。“佩裏先生呢?”

我本應該發現這有些不同尋常,他居然光是憑借我們昨晚的登記就能記住我的名字,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除了布羅姆利-蒙特福特勛爵和夫人以及他們的隨從,我們似乎是這家旅店裏唯一的三位客人。我不知道該點什麽,在英國時我就點不到我真正喜歡吃的早餐,而這份菜單包括的又都是英式早餐。

理查朝我這邊靠過來。“傑克,試試看蒙蒂全早餐。”

我沒見到菜單上有這種早餐。“蒙蒂全早餐?”我對理查說,“那是什麽?”

理查笑笑。“信我的沒錯。”

我點了一份蒙蒂全早餐和咖啡,理查也點了一份蒙蒂全早餐,另要了茶,讓-克洛德又喃喃地念叨著“咖啡”,然後,長長的房間裏再一次只剩下了我們三個人。

“珠峰旅店這些日子生意不太好啊。”等餐時我說。

“別傻了,傑克,”理查說,“一看就知道,布羅姆利-蒙特福特勛爵包下了整棟旅店,就為了不讓別人知道我們今天在這裏見面。”

“噢。”我說,感覺自己真夠缺心眼兒的。不過更傻的是我居然又問了句:“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理查嘆口氣,搖了搖頭。“我們這一趟得避人耳目,路過大吉嶺時必須神不知鬼不覺。”

“哦,”我刨根問底,“如果布羅姆利-蒙特福特勛爵不讓別人到這個地方來,以便我們今天早晨可以見面……那他在哪兒?為什麽讓我們一直等?”

理查聳聳肩。讓-克洛德說:“顯而易見,英國的勛爵到了印度都喜歡睡懶覺。”

我們的早餐送來了。咖啡喝起來就像微熱的地溝水。我的早餐盤上高高擺著一大堆油炸食品,有些直往盤子外面掉,仿佛是在逃跑;這一堆東西包括六片燒焦了的培根,至少五個煎蛋,兩大片厚厚塗著黃油的炸面包,某種半流動的黑色布丁,炸番茄蜷伏在烤番茄邊上,一排外皮都被炸焦了的香腸,皮開肉綻的炸洋蔥被隨意撒在盤子各處,昨天晚餐的剩菜和土豆現在被稍稍一炸,然後雜亂地堆在一起:我知道這亂七八糟的剩菜與土豆叫油煎菜肉。我討厭油煎菜肉。

以前我倒是也吃過大份的英式早餐,不過這一盤……也太離譜了吧。

“好極了,”我對理查說,“為什麽這叫作‘蒙蒂全早餐’?這個‘蒙蒂全早餐’是什麽意思?”

“意思嗎,差不多就是‘全包括’,或者‘應有盡有’。”他已經按照英國人的方式,開始用叉子叉住這些油炸食物往嘴裏送,真叫人沒法忍受,只見他左手持叉,叉頭朝下,叉背沖外,插起一塊搖搖欲墜的食物,右手則一直拿著餐刀切那一大堆凝膠狀食物。

“‘蒙蒂全早餐’是什麽意思?”我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個詞的來源是什麽?誰是蒙蒂?”

理查嘆口氣,放下叉子。相比食物,讓-克洛德顯然對山景更感興趣,他此刻正看著窗外大吉嶺的明媚晨景。

“傑克,關於‘Full Monty(全早餐)’這個詞的詞源,有很多解釋,”理查緩慢而莊重地說,“我覺得最靠譜的一個說法源自蒙塔古・伯頓爵士的裁縫生意,我想他是在世紀之交後不久開始這門生意的。伯頓的服務可以說是最自相矛盾的,他給普通資產階級男性定制西服。”

“我覺得你們這些英國人穿的全是定制西裝……你在倫敦給我定制西服的時候怎麽叫來著?”我說,“定做。”

“定制西裝當然只是上流社會的專享。”理查說,“不過蒙塔古・伯頓爵士把這種定制西裝賣給那些成年後只會穿幾次西服的男人,比如他自己結婚的時候,他的孩子們結婚的時候,朋友們的葬禮,他自己的葬禮,諸如此類。而且伯頓的商店有一個特色,就是為顧客終生改裁同一套西裝,這樣,資產階級紳士發福了,他的西裝也可以改大。而且改動過的西裝不會像波士頓人所說的那樣‘過時’。伯頓最初只有一家店,我想這店位於德比郡,幾年之後,他就擁有了遍及整個英國的連鎖店。”

“那麽,要求Full Monty的意思就是……什麽呢?我想要全套西裝?每樣都要?”

“對極了,我親愛的朋友。外套,褲子,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