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麥西.福格森(第2/3頁)

結果我只是把汽車鑰匙從口袋裏掏出來,蹣跚地走到烏維的賓士車旁,開鎖上車,轉動鑰匙啟動發動機。沒有動靜。我又試一次,踩踩油門,車子就像死了似的。我透過擋風玻璃往外看,呻吟了一聲,下車打開發動機蓋。屋內一片昏暗,我很勉強才看到有兩根電線被割斷了,高高挺立著。我不知道它們有何功能,也許對於發動汽車的小小奇跡而言是很重要的。該死的混血雜種,葛雷夫你這王八蛋!我希望他還坐在小木屋裏等我回去。但是他一定已經開始納悶他的狗到底怎麽了。慢慢來,布朗。好吧,辛德雷.歐的曳引機是我離開這裏的唯一交通工具了。但是它太慢了,葛雷夫一定立刻就會再度追上我。所以我必須找到他開來的那輛車,他的銀灰色淩志轎車一定停在路邊某處,然後用他對待賓士的方式把他的車動手腳。

我快步走到農舍,心想歐很可能會走出來到台階上──我可以看見前門並未緊閉,但是他並未出來。我敲敲門,把門推開。在門廊裏我看見那把帶著望遠鏡瞄準器的來福槍靠墻擺著,旁邊有一雙臟兮兮的橡膠鞋。

“歐?”

他的名字發音聽起來根本就不像個姓氏,反而像是我要請求他繼續講故事似的。就某方面來講,的確是如此。所以我進屋後不斷地呼喚著他那愚蠢的單音節姓氏。我想我瞥見了一點動靜,於是轉身一看。我身上沒有流光的那些血液好像凍結了。一個有兩條腿的黑色怪物用跟我一樣的姿勢站著,漆黑身上的那雙眼睛看來又白又大,正回瞪著我。我舉起右手,它也舉起左手。我舉起左手,它也舉起右手。結果是一面鏡子。我松了一口氣。大便已經幹了,沾得我全身上下都是:鞋子、身體、臉上還有頭發。我繼續前進,推開起居室的門。

他正斜倚著搖椅,臉上掛著咧嘴笑容。那只肥貓在他的膝蓋上,用跟荻雅娜一樣的風騷杏眼看著我。它站起來跳走了。貓掌輕輕著地,它搖著尾巴朝我慢慢走來,然後突然停下。呃,我身上可沒有玫瑰或者熏衣草的香味。但是在短暫的猶豫過後,它繼續朝我走過來,一邊發出低沉而誘人的呼嚕聲響。貓真是一種懂得見風轉舵的動物,它們知道什麽時候自己需要新的供食者。懂嗎?前一任供食者已經掛了。

辛德雷.歐之所以看起來咧著嘴,是因為嘴唇兩側有血痕往旁邊延伸。從一邊臉頰裂痕伸出來的,是他那藍黑色的舌頭,我看得到他下顎的牙齦與牙齒。這個怪咖農夫的模樣讓我想起以前電子遊戲裏面的“小精靈”,但是這咧到耳邊的笑容不太可能是他的死因,因為他的喉嚨上有一道X型血痕。他是被人從後面絞殺的,兇器是細尼龍繩或者鐵絲。我一邊喘息著,腦袋一邊快速地自動重建整個事發經過:葛雷夫開車經過農舍,看到泥濘的空地上出現我的輪胎胎痕。也許他繼續往下開,把車停在一段距離外,回來後往谷倉裏看,確認我的車在裏面。此時辛德雷.歐一定是站在台階上,多疑而狡猾的他先吐了口口水,葛雷夫詢問我的行蹤,他只是給了個不著邊際的答案。葛雷夫有給他錢嗎?他們一起走進屋裏嗎?無論如何,當時歐一定還保持著戒心,因為當葛雷夫從他身後把絞線套上去的時候,他還試著把下巴放低,如此一來絞線才沒有繞過他的脖子。他們掙紮了一陣,絞線滑到他的嘴巴上,葛雷夫用力一拉,割裂了歐的臉頰。但是葛雷夫很強壯,終究把那條致命的絞線繞到絕望老家夥的脖子上。我們的證人不會說話,整個謀殺案的過程也都沒人說話。但是葛雷夫為什麽不簡單一點,直接用槍呢?畢竟,最近的鄰居距離此地也有幾公裏遠。也許是為了避免留下蛛絲馬跡?我想到一個最明顯的答案:他沒有帶槍。我低聲咒罵了一句。現在他有一把槍了。我把葛拉克留在流理台上,等於是發了一把新的兇槍給他。你真笨啊!

一陣滴滴答答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那只貓跑到我的兩腿間。它伸著粉紅舌頭,不斷舔著我從襯衫下擺往地板低落的血。我漸漸因為疲累而感到昏昏沉沉。我深深吸了三口氣。我必須專心,要不停地思考與行動,只有這樣才能抗拒那足以令人麻木的恐懼。首先,我必須找出曳引機的鑰匙。我毫無頭緒地在各個房間翻箱倒櫃,在臥室裏找到一個空的彈藥盒,在走廊上找到一條圍巾,遂用它在我的脖子上打個結,至少可以先止血,但是沒找到曳引機的鑰匙。我看看手表。葛雷夫一定已經開始在想他的狗怎麽了。最後我回到起居室,在歐的屍體前彎下腰掏他的口袋。鑰匙在裏面!鑰匙圈上甚至還有“麥西.福格森”的字樣。我在趕時間,但現在可不能大意,不能犯任何錯誤。意思是當警方發現歐的屍體時,這裏就變成犯罪現場了,他們會尋找DNA跡證。我趕快跑進廚房,弄濕一條毛巾,到各個進去過的房間把我的血跡擦掉。把我碰過、可能留下指紋的所有東西都擦一擦。我站在門廊準備要走時,注意到那支來福槍。會不會我真的開始走運,槍膛裏有子彈呢?我一把抓起槍,根據我的了解把槍上膛,用力拉扯,聽見槍栓還是叫槍槽之類的鬼東西發出喀噠聲響,最後我終於設法把槍膛打開,在黑暗中,槍膛裏的一點紅色鐵銹看來特別明顯。沒有子彈。我聽到聲音,擡頭一看。貓站在通往廚房的門檻上,用混雜著悲傷與責怪的眼神瞪著我:我不能就這樣把它留在這裏,對吧?我咒罵了一聲,朝那毫不戀主的動物一踢,它躲開後又急忙跑回起居室了。然後我把來福槍擦一擦,放回原位,走到外面,用力把門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