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5章 一任群芳艷

在桂園,十七家賓館的餐廳外加六家飯店,能勉強湊個群芳宴的不過兩三家而已,不同的季節不同的花卉不僅成本高昂,而且保存不易,有凍幹設備的也不過桂園和澤清兩家而已。兩年前大原飲食協會應邀而來,估計也就是抱著打秋風的心思混個吃食來了,卻不料一個群芳宴,不但傾倒了邀來的名家,而且讓桂園花饌樓“花大師”艷名四播,自後對於大原以及周邊的有錢有閑階級,耳熟能詳的恐怕就是桂園渡假村這個既有美食、又有美女的絕佳去處了,據說有不少單位每年年會、總結會選址,第一個考慮的去處已經從原先的大原五星級及就近的頓村休閑村換成了這裏:桂園。

有道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咱國人的山寨意識向來強得緊,花饌的走俏紅了桂園、也紅了投資者的眼,不少飯店賓館也打起了花饌的名,等閑常見的桂花魚、荷香鴨、菊花蛇絲這些名菜對於常年爐前鍋邊的廚師們只要食材妥當、用料配足,誰也能學個八九不離十,不到一年的功夫,這裏的花饌大有良莠不齊之勢,之後桂園經理高瞻遠矚,引進了凍幹設備,而花饌樓也開發了幹花入味、鮮花入食的手法,高科技配合秘法,這硬梆梆的東西卻是摸仿不來的,也終於讓花饌樓贏得競爭優勢進而艷名更甚,慕名而來的首選當然是花饌樓,實在客滿才選擇其他澤清、花王、美秀等幾家。

花大師和花饌樓的美名一半是人家水平掙回來的,一半是鈔票堆出來的,在這裏廚師的內行眼裏,只能對桂園賓館的財大氣粗和秘法制作望洋興嘆了,但對於外行就是看熱鬧了,為了營造這種獵奇氣氛,等閑是不會以重寶示人,何況這個寶本身也不是一個人。實在拗不過來頭大想一睹花大師真容的客人,花饌樓那位牛經理自有妙法,有時候領出來花大師是位嬌滴滴的小姑娘,有時候領來的是風韻猶存的美婦人,甚至有一次拉到當地一位胡子頗長很有賣相的老頭,一來二去,別說外人,連桂園裏也有一半人不知道這“花大師”究竟姓甚名誰。

那麽,花大師究竟有無其人?

回答當然是肯定的,否則這傾倒食客的群芳宴總不會是機器做的吧?雖然這個名義包含的是花饌的整體水平,但為數不多管理層能見到工資發放表的,明眼人一看為首的那位月薪八千八百多,工種是廚師的一欄,隱隱能猜到花大師其人,只有一人:簡凡。

沒錯,是簡凡。

僅有六個人的廚房顯得有點空蕩,一溜兒火色坐鍋滋滋拉拉響著,大槐、海軍、馬棚三個幫廚一個看著兩口鍋,有的在翻炒、有的在氽汁、有的在嘗味,偶而叫一聲,一伸手,配菜的豆豆立馬遞上前來,即便是稍有漏失,黑蛋就等在案邊,手腳麻利地切菜切條剁塊馬上準備妥當,兩年功夫,五個人早被訓練成了一個生產美食的高效流水線。

對,師傅呢?正悠閑地坐在案邊,手伸在水裏,稍顯混濁的水裏十指動著,牛海軍和馬棚倆幫廚偶而會羨慕地看上一眼,又開始生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趕上師傅的水平。

剛見師傅的時候,只是簡單的蘿蔔雕花。後來幫廚的學了幾手,等會雕花了,師傅簡凡早修煉上了档次了,白菜、胡蘿蔔、黃瓜、土豆信手拈來都能雕成好看的花形人形;等幫廚們勤學苦練,好歹拓寬視野了,誰可知師傅又升格了,比如就像現在,是一種傳說中很難的雕花,豆腐雕花,過程全部在水中進行,既軟且嫩的豆腐偶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而師傅就像揀貝殼也似的手伸在水中,眨眼間就是拇指大的成品出來了,不用看,是各式各樣的花形。

“師傅,開始嗎?”

一身白廚衣的豆豆圓圓臉蛋,站在幫廚們的背後,幾個人同時回過臉來,等著師傅的點評,以檢點就廚的得失,這是學廚的一道必備工序,簡凡沒有收過徒弟,不過糊裏糊塗成了這些人的師傅。

門外佇立著四個傳菜的小姑娘等著,面前五位恭謹地站著,案子上擺著前五味涼菜:嫩焯三芽、芍藥三絲、槿蘭熏肉、月季豆腐釀蘋果、杏花萵筍。

簡凡甩甩手上的水,停了下來,沿著五盤看過,看這幫徒弟們,肅穆地點評著:“老生重談,還是色香味。三芽的焯法進熱水要穩,出熱水要快,筍芽、枸杞芽、辣椒葉芽沾水稍久就蔫了,失了脆味就不香了;槿蘭熏肉我就不評價了,大槐做了一年了……杏花萵筍是燙法,水要滾、燙要遍,這個花味入得有點淡了……黑蛋,香油下手再輕點,失了原味就沒味了……上菜……”

基本通過了,一喊豆豆次弟放著食盤,外面的傳菜的接過手,直上餐廳了。

“注意啊,群芳群芳,嘗的就是芳之味,而不是香油、雞精、味精之味……我之所以選擇花饌,就是因為花饌最能體現食材色、香、味,所謂色香味,是天然之色、自然之香、可口之味,而不是調料的色、配料的香和刻意烹出來的味,法其自然是一切法之根源,廚藝也是,自然的就是最美最可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