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篇 劣童案 第七章 小畜(第3/4頁)

做了一場兒子和丈夫,王球胸中頭一回湧起一陣男子氣概。他沒有答言,心裏卻在暗暗算計如何替她們報這仇,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好主意。那時,王理的父親竟也受了王小槐一場羞辱。王球急忙去尋王理商議,王理說鄰村有個人恐怕也懷了仇氣,準備殺了王小槐。王球見王理猶猶豫豫,心頭怒起,便說:“你不肯去,我去!”

他尋到王理說的那片林子,等了一陣,果然瞧見鄰村那個大嘴中年男子。那人見到王球,有些驚訝。王球忙解釋了幾句,道出自己心中怨恨,最後又恨恨加了句:“我是定了心要除了那小孽畜!”大嘴男子略猶豫了片刻,才說:“好。不過,這事得極隱秘,不能叫人知曉。你只照我說的去做,其余的一概莫問。”

那人跟他約好,正月十二清早在村口見面。到了那天,王球謊稱跟幾個學友約好,去縣學裏拜問學官。繼母和妻子雖說了幾句,卻沒阻攔。王球本有些忐忑退意,看她們兩個臉上傷腫未消,再不疑慮。清早出了門,來到村口,那大嘴男子果然候在路邊樹下,見到他,只說了句:“我們去汴京。”

王球心中疑惑,但說好不許多問,便跟著男子一起走了。男子步子快,王球一路不敢松氣,才勉強跟上。兩人步行三天,才終於走到汴京,在東水門香染街王員外客店裏住下。十五那天上午,男子讓王球待在房裏莫要亂動,自己帶上門出去了。他不敢出去,一直惶惶等著。

天黑後,男子才回來,叫他一起出去。店門邊停了一頂轎子,轎頂上插了一根枯樹枝。男子讓王球在後頭,兩人一起擡起那轎子,轎子是空的。男子在前頭,往進城方向行了百十步,來到汴河邊一帶樹叢旁,停住腳,將轎子靠到樹下暗影裏,而後說:“就在這裏等。”

一直等到敲三更鼓,王球靠著樹幾乎睡著,男子才說:“走。”王球忙過去,擡起轎杆,扛在肩上,跟著那男子往出城方向走去。行了百十步,快到香染街口時,男子走到左邊一家醫館隔壁的官宅墻根,停住轎子,躲在暗影裏,輕聲提醒:“莫出聲。”王球有些怕起來,卻不敢開口問。

正在驚疑,那官宅的門忽然輕輕打開,一個黑影悄悄走了出來,背上馱著個大袋子,那黑影將袋子放進轎子裏,回去輕手拉上那宅門,隨即快步離開。王球驚得腿都有些抖,大嘴男子卻低低說了聲:“走。”隨即去扛轎杆,王球慌忙也扛了起來。大嘴男子在前頭引路,急急往東行去。

由於是元宵夜,兩邊酒樓店鋪的燈都還亮著,往來不時有酒客雜役。王球不知道那轎中袋子裏究竟是何物,邊走邊怕。前頭大嘴男子似乎也很驚慌,走了幾步,竟撲地摔倒,轎子幾乎顛翻。王球腿腳發軟,也跌倒在地。兩人慌忙爬起來,扛起轎子繼續走。

剛走到香染街口,左邊忽然過來幾個騎馬人,險些撞上轎子,將馬背上一個人顛翻到地上。後面還有三個騎馬同伴,那三人跳下馬,都有些惱怒。一個沖到前頭扯住大嘴男子,高聲責罵,大嘴男子忙連聲道歉。另一個過來揪住王球,揮拳要打,王球忙護住頭,想求饒,卻唬得出不了聲。還好第三個和氣些,過來勸住兩個同伴,讓王球兩個走。王球和大嘴男忙扛起轎子,快步離開了。

王球已經驚得一身冷汗,心裏悔恨不叠,想丟下轎子逃開,卻又不敢,被人捆在了轎子上一般。正在慌怕,旁邊孫羊正店裏走出幾個醉漢,亂嚷著攔住轎子,說要賃這轎子坐。大嘴男子忙解釋說是私家轎子,醉漢們卻聽不進去,有兩個伸手掀開轎簾,要瞧瞧裏頭坐了何等貴人。大嘴男子忙過來阻攔,卻被身邊的人拽住歪纏。王球在後頭驚得心都要撞破,幸而那酒樓旁邊有個車夫喚道:“眾位客官,小人這車子載客!”幾個醉漢這才一起轉身過去了,這時王球已經嚇得幾乎要哭出來。大嘴男子在前頭擡起轎子,王球也慌忙扛了起來,慌慌舉步,往城外趕去。

走進東水門門洞,裏頭頓時黑下來,有輛牛車正要進城,占了大半邊路,兩下裏擠到一處。趕牛車的前後似乎有三個人,紛紛高聲吆喝著,將牛拉拽靠邊,才騰讓開。出了城門洞,大嘴男子加快了腳步,王球也盡力跟著。

快到河灣時,旁邊軍巡鋪屋裏走出三個人,高聲喝住大嘴男子。王球見他們全都身穿軍服,腰間佩刀,頓時驚傻。引頭那個軍漢喝問:“轎子裏是什麽人?是否藏匿了逃犯?”大嘴男子也慌了神,哆哆嗦嗦才說出一句:“是……是一袋羊肉。今天過……過元宵,主人家賞的年……年肉。”那軍漢不肯信,走到轎子邊,伸手掀開轎簾,朝裏覷望,裏頭暗,看不清,他又伸手進去探。王球驚定在那裏,牙齒不住敲碰,眼珠幾乎要迸出眶子。還好,那軍漢探了探,便收回了手,說了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