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襲來(第3/4頁)

“除此之外,他還有別的什麽煩惱嗎?”我好奇地問道。

“難道你不知道嗎?是我多嘴了。但這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了——他在財務上出了點狀況。”

“是真的嗎?”我對此不太敢相信。

“當然了,而且情況很糟,但我相信,他一定能夠挽回敗局的。你也知道,投資嘛,總會有風險的。他在礦產上投了一大筆款子。盡管在這一行裏,他已經算是‘輕車熟路’了,不過也不盡然。總的來說,事情越來越糟,無論如何他是撈不回老本了:不是被套牢在那裏,就是損失掉很多錢,無論哪一樣都夠他受的了。這起鉆石疑案無疑是火上澆油。雖然他不需要負道德上的責任,然而他能擺脫掉法律上的責任嗎?盡管律師是這麽認為的,可我們心裏還是沒底。哦,對了,他們的債權人會議將在明天舉行。”

“你認為他們會持什麽態度?”

“照目前的狀況看,他們很可能會放過他;可假如他要為那起鉆石失竊案負法律責任的話,恐怕就像那些大戶的投機商們所言,從此要‘受苦受難’嘍。”

“那些鉆石一定價值不菲吧?”

“是啊,值兩三萬英鎊呢。”

我驚得打起一聲呼哨——事情遠比我想象的嚴重,真不知道桑戴克對這事的嚴重性有沒有底。不知不覺,違警法庭已經在我們眼前。

“我猜他們一定已經先進去了,”華科說道,“四條腿的總要比兩條腿的跑得快。”

我們的猜想得到了一位警員的證實,他將我們帶到法庭入口處。一路走來,總有一些閑人在我們的身邊晃來晃去。穿過一條走廊,我們來到律師席,剛剛坐定,法官就宣布開庭了。

剛開始時,法庭上的氣氛十分沉悶而無情,即便被告是清白的,恐怕也要被這種氣氛逼到自首的地步——嚴密的法網已將他罩住,無情的司法機器也為他開啟。

站在被告席上的正是處於保釋期的諾柏,控告他的訴狀正在他頭頂上念著,主席法官則面無表情地握著手中的筆。控方的法律顧問宣讀案情摘要的過程十分枯燥,如同房屋中介在介紹房子一樣。最終進行到了“無罪”抗辯這一環節。約翰.霍比是第一位出庭證人,我好奇地望向證人席。

一位體形高大、正派體面的年老男子出現在證人席上——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霍比先生。但是他顯得十分激動,說話很急切,偶爾還會神經質地顫抖。他的表現正與被告的冷靜沉穩形成鮮明的對比。雖然情緒緊張,但交代的證詞還是比較有條理性的,人們能從他的描述中了解案發的經過。總的來說,和我從魯克先生那兒聽來的情況差不多,而且更加強調疑犯的馴良品質。

接下來一位是西德爾先生,他是蘇格蘭場指紋科的人。他的證詞引起了我的關注。他舉出那張經由霍比先生指認、帶有血指印的紙片,以及他取自疑犯左拇指的指紋。以此來證實兩者完全吻合。

“因而你就此判定,霍比先生在保險櫃裏發現的那張紙片上的指紋即是疑犯左拇指留下來的嗎?”法官面無表情地問道,不摻雜絲毫的情感因素。

“是的。”

“那麽是否有誤斷的可能?”

“法官大人,我確定不會有這種可能,這就是事實。”

法官朝向安薩塔這邊,以詢問的目光看著他。安薩塔隨即站起身說道:“法官大人,我們申請辯護延期。”

隨後,法官以他慣常的公事公辦的態度宣布這起案件將在中央刑事法庭進行審判。在押期間,不得保釋疑犯。於是諾柏被帶離法庭,法官繼續處理下一個案子。

法庭特別恩準,允許諾柏乘坐馬車前往監獄,而不必擠在肮臟的囚車裏,這樣一來,他的這些好友還能夠送送他。

“這段日子很難熬,諾柏。”等只有我們三個人的時候,一向冷峻的桑戴克突然關切起諾柏來,“但一定要堅持住,保持樂觀的心態。我知道你是無辜的,總有一天,我會向全世界證明這一點的——這話我只對你說,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

諾柏伸出手與這位患難與共的朋友緊緊地握在一起,他強忍著幾近崩潰的情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而恢復理性的桑戴克察覺到了這一點,連忙把他的手交給我,匆匆告別後轉身離去。

“我原以為能為這可憐的人減少些無謂的痛苦,特別是使他不用再忍受牢獄的恥辱。”在我們走回街上的時候,桑戴克懊惱地說道。

“被指控並不意味著遭受恥辱。”我說,但話一出口,我就知道這話絲毫沒有說服力。“每個人都可能遭遇這樣的事情,而且到目前為止,他仍然是無罪的。”

“別再自欺欺人了,裏維斯。你我都很清楚,這種說法只不過是自我安慰而已。”他說道,“盡管法律面前,未定罪的人都應視為無罪,可法律又是如何對待這樣一個可憐人的?你也聽到了法官把我們的朋友叫做什麽,而出了法庭,他或許又會稱他為霍比先生呢!我想你也很清楚,對諾柏這樣的人,赫維監獄可不是個什麽好去處。獄卒會對他趾高氣揚,還要穿上那種別著號碼牌的外衣——只是一個號碼,而不是名字。整天被關在一個小方洞裏,任何人經過時,都可以從門上的小洞窺看他在幹什麽。而所吃的食物則盛在一個錫盆裏,配上湯匙送進去。有時候,他不得不和混雜著社會垃圾的囚犯們一起在操場上跑步;倘若將來真的有一天被判無罪,他當然會獲得人身自由;可對於他在那裏面所遭受的傷害和恥辱,以及因拘留而蒙受的損失,都不會得到任何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