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發酵(第7/9頁)

“我們散播出已經根據布萊特小姐的新證詞而推翻了卡基斯是兇手的論斷。”埃勒裏接著說道,“這並不會驚走咱們獵捕的對象。兇手對此是無可奈何的,因為,他畢竟一開始就冒著點兒風險,說不定有人會看出茶杯在外觀上有所變動。萬一真的有人看出了這個變動,對兇手來講當然是不幸的,但也未必一定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切尼的失蹤是怎麽回事呢?”佩珀問。

埃勒裏嘆了口氣。“當然啦,我的大膽假設,認為格裏姆肖屍體是艾倫·切尼埋掉的,這完全是以兇手是他舅舅卡基斯作為前提。如今,我們根據新的事實,不難確定:埋葬格裏姆肖和殺害格裏姆肖的,乃是同一個人。僅憑現有的材料,我們無論如何也找不出切尼失蹤的原因來。對此還需拭目以待。”

機關內部通話器響了,探長起身去答話。“讓他進來吧。叫另外那個人在外面等著。”他轉身朝著埃勒裏。“嗨嗨,孩子。你要的人來了,”他說道,“威克斯帶他來的。”

埃勒裏點點頭。有人把門推開,放進了高大而蹣跚的季米特裏奧斯·卡基斯,他穿得倒相當挺括,整整齊齊,但嘴角邊掛著迷茫恍惚的獰笑,令人生厭,看起來分外癡呆。大家也看見男仆威克斯心神不安地坐在探長的接待室裏,圓頂禮帽緊抱在胸前。外間的門開啟了,那位希臘語翻譯員,油頭粉面的特裏卡拉,匆匆走了進來。

“特裏卡拉!進來吧!”埃勒裏嚷道,接著又轉臉望著呆米那骨瘦如柴的手指間捏著的小包。特裏卡拉三步並作兩步走,臉上帶著詢問的神色。有人從接待室把辦公室的門拉上了。

“特裏卡拉,”埃勒裏說,“你問問這白癡,吩咐他帶來的東西他有沒有帶來?”

特裏卡拉一進來,呆米就滿面春風了。特裏卡拉對這癡笑著的呆子,嘰哩咕嚕講了幾句。呆米使勁點點頭,舉起了那個小包。

“很好。”埃勒裏語氣和緩,但兩眼逼視,“再問問他,特裏卡拉,吩咐他帶的是什麽?”

簡單地交換了幾個生硬的字眼之後,特裏卡拉說道:“他說,讓他帶來一條綠領帶,從他堂兄喬治的衣櫥裏拿來一條綠領帶。”

“好極啦。叫他把那條綠領帶拿出來吧。”

特裏卡拉向呆米厲聲講了些什麽,呆米又點了點頭,就笨手笨腳地去解他那小包上的繩子。解了好久好久——在此期間,一雙雙眼睛全都緊盯住那十只哆哆嗦嗦的手指,鴉雀無聲。最後,他總算勝利地征服了一個難解的扣子,又小心翼翼地把繩子繞成一團,放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才打開包裹。扯掉包裝紙後——呆米拎起了一根紅領帶……

一陣喧嘩,兩位檢察官激動得大聲驚呼,探長用溫和的語氣罵娘,埃勒裏叫他們平靜下來。呆米帶著癡頭怪腦的傻笑望著大家,無聲之中含有等待誇獎之意。埃勒裏轉身拉開了他父親辦公桌的上層抽屜,翻了一陣子。他終於站了起來,拿著一本記錄冊——綠色的冊子。

“特裏卡拉,”埃勒裏鄭重地說,“問問他,這個冊子是什麽顏色。”

特裏卡拉遵命照辦。呆米用希臘語回答得十分肯定。“他說,”翻譯員用驚奇的口吻報告,“他說冊子是紅色的。”

“好得很。謝謝你,特裏卡拉。把他帶出去吧。並且告訴等在接待室的那個人,他們可以回家了。”

特裏卡拉抓住這個白癡的胳膊,領他離開了辦公室;他們出去後,埃勒裏把門關上。

“我認為,”他說,“這表明了我在過分自信的邏輯推理中,是怎麽會失之毫厘、差以千裏的。我萬萬估計不到,竟有這樣的可能性:呆米是色盲!”

大家點點頭。“你們瞧,”他接著說道,“我當時是這樣推算的:如果沒有人告訴卡基斯他所系領帶是紅色的,又如果呆米是按照程序表給他準備衣著的,那麽,卡基斯之所以知道領帶的顏色,必定是由於他能看得見。我卻沒有考慮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程序表本身也可能不對頭。按照程序表,呆米在上星期六早晨應該遞給卡基斯綠領帶。但我們現在知道,對呆米來講,‘綠色’這個字眼就等於紅色——原來他是個色盲。換句話說,呆米患有一般常見的部分色盲症,他一直把紅色當綠色,把綠色當紅色;卡基斯知道呆米這個毛病,在擬訂程序表的時候,凡是涉及到這兩種顏色時,他就會作相應的安排。他如打算要一條紅領帶,他必須吩咐呆米去拿條‘綠’的來。程序表就是根據這種情況制定的。總而言之——那天上午,盡管卡基斯所系領帶顏色不相符合,他卻並不需要別人告訴他,也不必自己能親眼看見,就會知道自己系的是紅領帶。他並沒有‘換’領帶——當呆米九點鐘離家的時候,他就系著紅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