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推原論始

“這不成問題,切尼先生,”埃勒裏說,“完全可以給你講個明白——你,當然,還有——”但這時門鈴響了,埃勒裏住了口,朱納朝大門跑去。瓊·布萊特小姐在起居室的門口出現了。

看來,瓊·布萊特小姐見到艾倫·切尼先生,就像艾倫·切尼先生見到瓊·布萊特小姐一樣驚奇。艾倫站了起來,緊緊抓住了奎因家那張精雕細刻的細骨靠椅[1] 上的翹曲胡桃木扶手;瓊呢,一把拉住門柱,好像突然之間需要有什麽東西來支撐一下。

埃勒裏·奎因從他躺著的沙發上站起身子,左臂裹在繃帶中,心想這是——這是很好的收場……他略微顯得有些蒼白,但幾個星期以來,他第一次露出開朗的神情。跟他一塊兒站起來的,還有一組三人合唱團——一位是他父親,顯出局促不安的樣子;一位是地方檢察官,從他目光中可以看出,他昨夜出乎意料地大吃一驚,到現在還不曾恢復過來;還有一位就是憔悴消瘦而敢作敢為的大財主,詹姆斯·諾克斯先生,看來他並沒因為坐了一次班房而有什麽改變——這幾位紳士都欠身為禮,可是卻得不到門口這位淑女用笑容回敬,因為這位淑女看來已被和她同樣發愣的那位緊抓靠椅的小夥子所怔住了。

後來,她的藍眼珠轉了轉,碰上了埃勒裏含笑的目光。“我以為……你請我——”

埃勒裏走到她身旁,一把攙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攙到一張太師椅旁邊,她十分不好意思地坐了下去。“你以為——我請你來……幹嗎呢,布萊特小姐?”

她瞧見了他的左肩。“你受傷啦!”她驚呼起來。

“這個嘛,”埃勒裏說,“我不妨套用一句英雄好漢的現成話:‘算不了啥。擦破一點兒皮。’坐下吧,切尼先生!”

切尼先生坐下了。

“來吧!”桑普森性急地說,“別人怎樣,不關我事;反正對我,你必須講解一遍,埃勒裏。”

埃勒裏再次躺倒在沙發上,用一只手點燃香煙。“現在咱們可輕松了。”他接觸到了詹姆斯·諾克斯的目光,兩人共同發出會心的微笑。“講解一遍……當然啦。”

埃勒裏開始講述。他一口氣像爆炒玉米花似的講了半個鐘頭,艾倫和瓊全都交叉雙手坐著,不曾相互望過一眼。

“這是第四個結論——一共有過四次結論,這你們都知道的,”埃勒裏這樣開的頭,“當初在卡基斯結論上,我被佩珀先生牽著鼻子走;在斯隆結論上,不妨稱之為佩珀跟我之間相持不下,因為我自始至終從來也沒有相信過,盡管我一直到蘇伊查來報告之後才確知這一結論不可置信;後來在諾克斯結論上,是我牽著佩珀先生鼻子走——你們看,這是打成了平局;到這次佩珀結論,才是正確的結論——我認為,這第四個也就是最後一個結論使在座各位全都大吃一驚,其實它像強烈的陽光那樣彰明昭著,可憐的佩珀是再也看不到這種陽光啦……”他沉默了一會兒,“自然,把年輕有為、受人尊敬的地方副檢察官揪出來,作為老謀深算、放肆大膽地犯下一系列罪行的真兇,必定使你們大惑不解,如果你們不明白他何以和為何如此。實際上,擒獲佩珀先生的,乃是我那鐵面無私的老戰友,邏輯,希臘原文是logos[2] ,並且,我相信它將是一切陰謀詭計的克星。”

埃勒裏把煙灰彈在朱納收拾得纖塵不染的地毯上。“現在,我可以坦率講,在事態發展到河濱大道諾克斯先生的高宅大院之前——恐嚇信以及油畫失竊——在發生這些事件以前,我對罪犯是誰毫無頭緒。換句話說,要是佩珀在殺害斯隆之後,就此洗手不幹的話,他就躲過去了。然而,這件案子也跟其他不那麽出風頭的案子一樣,罪犯總是被其自身那永遠填不滿的欲壑引向絕路。而且,他總是親手編織出自己最終陷落其中的那張羅網。

“好在河濱大道諾克斯府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都已歷歷在目,我就由此談起吧。你們總還記得,昨天上午我曾總結出成為兇手的主要條件吧,現在有必要把這些條件重復一遍。一,他必須是能夠制造陷害卡基斯和斯隆的假線索的人;二,他必須是恐嚇信的作者;三,他必須是在諾克斯的房子裏,才得以用打字機打出第二封恐嚇信。”

埃勒裏笑笑。“現在可以講清楚了,這最後一個條件,我昨天上午大加發揮,是故布疑陣——我為什麽故意這樣做,你們且聽下文自會明白的。我在警察總部講了那一大套娓娓動聽的搪塞之辭後,我那精明的父親大人曾私下向我指出‘毛病’何在。我故意使用這樣幾個字眼:‘在諾克斯的房子裏’,好像是指居住在諾克斯家的某一個成員,其實,‘在諾克斯的房子裏’顯然有著廣泛得多的涵義。因為,‘在諾克斯的房子裏’可以泛指任何一個人,不論其是否屬於諾克斯家。換句話說,打出第二封信的人,不必一定是房子裏的常住人員;他可能只不過是一個有機會進入諾克斯房子裏的外界人士。請諸位記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