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肩犬(第4/9頁)

只是關崎一時還想不出其中最關鍵的地方。

下午四點五十分,關崎的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者“唐研”的字樣,關崎心裏一樂,接通之後,只聽唐研若無其事地說:“關警官,我在受害者家裏。”

“警戒帶在那兒,你翻進去就是妨礙執行公務。”關崎恐嚇他,“可以把你抓去關幾天。”

“我找到了吳沁的狗。”唐研說。

關崎驀地站了起來,說:“什麽?那只狗還在現場?怎麽可能?”

“它回來了。”

“我馬上到。”關崎抓起衣服,鄭重地說,“看好那條狗。”

唐研的聲音在電話裏顯得溫潤含笑:“它不會跑的,它累了。”

關崎離開以後,唐研居然真的開始幫關崎找那條可能是殺人犬的寵物狗大聖。蕭安本來很不滿,但唐研只打了個電話就找到了狗,他又來不及表達他的不滿。

唐研打了個電話給全市收聽人數最多的交通電台,誠懇地講述了自己和一只聖伯納犬的深厚感情,請求市民幫他尋找那只小時候救過他的命,長大後為他父親守過墳的與他不可分割的愛犬大聖。他言簡意賅的說辭和誠懇溫和的語氣讓電台DJ幾乎為之落淚,蕭安坐在一旁聽他講他與那只從未見過的狗之間的感人故事,再一次感嘆唐研這種物種的無所不能。

連無恥都無恥得這麽像人類。

他再一次確定如果有一門科目叫作“如何偽裝成一個受人歡迎的人類”,唐研也一定拿高分。

可能是唐研的故事講得太動人了,半個小時後廣播電台就通知唐研,有人在櫻杏警署附近看到了一只類似的大狗。

唐研就這樣找到了大聖。

他和蕭安並沒有立刻把大聖送到警局,因為那只狗在奔跑。

它顯然急於去某個地方。

他們跟著大聖過了幾條街,最後終於明白它是要去哪裏。

大聖回到了案發現場——它是要回家。

案發現場中死者的屍體已經運走,外圍守衛的人員並不多。對躲開警員翻過警戒帶進入案發現場這档子事,唐研和蕭安都很熟悉。所以兩個人連句話都沒多說,幫助那條狗避開警衛的注意,進入了案發現場。現場很安靜,門口是一個鞋櫃,鞋櫃旁放著一只掛著托運標志的行李箱,地上有粉紅色的高跟鞋,一切仿佛都很寧靜。

大聖吐著舌頭,一進門就到處轉了一圈兒,抱著那粉紅色高跟鞋低聲嗚嗚叫了幾聲,在沙發旁趴下。它的聲音非常失望,神情也很沮喪,蕭安看得不忍心,說:“你說它真的是兇手嗎?”

“目前看來,很難說是還是不是。”唐研回答,“但它沒有狂犬病這一點是確定的,它是一只正常的狗,沒有變異,也不是新物種,沒有狂犬病,身體健康,只是長得稍微大了一點。”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停留在大聖趴著的那塊地方。

那是女死者橫屍點旁邊,另一個男死者的大腿也曾經出現在那個位置。

蕭安也看過那條腿的照片,目前他正在描地上狗的血爪印:“我真不能相信是這只狗把他主人的腿撕下來,拖到這裏——有什麽意義呢?”

唐研彎腰細看那些血痕,說:“對它來說必然是有意義的,只是我們沒有能力理解。深海生物用發光代替語言,那些光是有意義的,我們也沒有能力理解——我們永遠無法像它們那樣思考,更不可能感同身受。”

蕭安嘆了口氣:“我希望不是因為這只狗撕了葛彭的腿導致他死亡,你看這狗的眼睛多純良。”

唐研沒有回答,他正在細看那些他從照片裏發現的爪印。

地上的血痕已經幹涸,所以分外清晰。

大聖的腳印在屋裏到處都是,最多的地方在陽台,那裏血多得像地上塗了一層黃油,留下的全都是大聖打滑的痕跡。大聖的腳印從陽台一直蔓延到屋裏來,大廳裏有許多,尤其是沙發周圍——也就是女屍周圍。

但血液並不僅限於兩個屍體所在的位置,在臥室裏有幾點細小的圓形血點,非常整齊,在浴室裏也有。浴室的一大塊白色浴巾呈現淡粉色,用肉眼就能看出它曾被用來擦過血,又洗過了。這些東西都被勘驗的警員標記出來,取樣帶走了。

那塊浴巾沒有被帶走,大概是浴室裏的浴巾不止一塊,也可能是因為警員疏忽了,但沒關系,他們可以來重復檢查很多次。唐研把它拿起來抖了抖,浴巾上粉色的痕跡很均勻,大概是塞進洗衣機洗的。他擡起頭,從浴室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大廳上的沙發。

狗是不會洗浴巾的,尤其聖伯納犬並不是出了名的聰明。

大聖充滿憂傷地趴在地上,唐研看著它——它顯然知道發生了什麽,它是兇手,或者是唯一目擊者。

但他不會說狗語,或者說狗並不只使用聲音作為語言,而他也沒有使用氣味和肢體語言溝通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