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頁)

“你記不記得分離性癔症的一個主要精神症狀:朦朧狀態?得了癔症的人,有時會出現雙重人格或鬼神附體,可有明顯生動的幻視、幻覺,情感豐富而逼真。而且事後可以完全記憶。我覺得葉淺翠的經歷就是……”

“不,不,不可能。”我無法接受姜培的說法,激動地打斷了他。“如果是癔症,那麽段瑜的殺人事件怎麽解釋?”

“哥們兒,你先別激動。段瑜那案子肯定當時很轟動,極有可能葉淺翠聽說過此類事情,因為印象深刻,發病時就在腦海裏將這事重演了一遍。”姜培說的話不無道理,在心理學病史上有過這類的案例。

我的心沉向無底的深淵,略作思考,我霍地站了起來:“我現在去弄清楚段瑜殺人案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走得飛快,對姜培急促的呼喚不理不睬,內心有個聲音在大聲地叫嚷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葉淺翠絕對不會是癔症潛伏者。

一路小跑沖到導師辦公室,我吃了一個閉門羹,導師去吃飯了。我拖著酸痛的小腿去了向日葵辦公室,清涼潮濕的空氣令我精神一振。我點燃一支煙,慢慢地吸著,慢慢地吐氣,整理著一團亂麻的思緒。我看到了與葉淺翠一模一樣的人,那驕傲冷淡的神色,與原先的葉淺翠細致溫婉大相徑庭,難道她真的是癔症患者,出現了人格分裂?

我不停地回想著一切,忽然,一個名字跳了出來:張德方!我怎麽一直將他疏忽了,如果沒有估錯,他被稱為著名腦科專家,在中國醫學史上應該有著一席之位,最不濟也會留下名字。

我拿起研究生證件,跑到了醫學院所屬的圖書館。非常容易地就找到了關於他的文档:“張德方,1901年出生於中國?菖省?菖縣平涼鎮。平涼!原來他是平涼人。我心中一動,繼續往下看:自幼聰穎好學,1922年遠赴美國就讀於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取得腦顱學碩士學位和神經學博士學位。畢業後進入阿爾克邁翁實驗室,在實驗神經生理學領域取得輝煌的成績。1939年春攜帶家眷返回中國,創立德方實驗室,兼任國立上海醫學院(也就是現在上海醫科大學前身)神經學教授。1942年張德方教授對日本侵略者在中國民眾身上使用神經毒氣,提出強烈的譴責,而成了日本侵略者的眼中釘,數次遭遇暗殺,於1942年年末失蹤。他的弟子兼助手徐振華,是國際上當代最著名的神經學專家。”

原來他是徐振華的老師呀,我喃喃自語。徐振華這個名字太響亮了,不僅對我,對本校大多數人都一樣,除了因為他在神經學上取得的成績十分顯著,還有一個原因,他是本校醫學院現任院長徐宏的父親。

既然張德方是平涼人,那麽他在平涼鎮應該有棟祖宅,重霧緊鎖的那棟房子是否就是呢?那麽張盈是他的後代吧?我合上档案,細細思索,這是一條線索,也許能發現葉淺翠那詭異經歷的真偽。腦海中電石火光般閃過另一個念頭,在葉淺翠敘述的最後,曾提到有一節基礎課,見到了一位像張盈的老師,說過一句別有深意的話。她會是另一條線索嗎?

我離開圖書館,去找魏烈。他正在寢室裏睡午覺,被我吵醒,很不樂意的樣子,告訴我那門課是高等數學,那老師的名字叫張逸文。並不叫張盈?我的腦中咯吱一聲,好像串著思緒的鏈子出現了斷紋。

“平涼是不是真的景色很美呀?”我向魏烈道過謝,轉身要走時,他叫住我。

我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就離開了。走出老遠,我忽然頭腦一清,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古語說的醍醐灌頂。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我從來沒有去過平涼,為什麽當魏烈問是否景色優美時,我會毫不猶豫地肯定地點了點頭,而且在我的腦海裏會優雅地滑過一些影像:青山蒼翠欲滴,雕龍刻鳳的古宅大院,爬著青苔的青石板路,蹲在門口的石頭小獸,華麗朱門,門裏的歡歌笑語,還有層出不窮的霧飄在身後……這一切都是葉淺翠給予我的,印象之深刻,就好像我曾經去過一般。

這在心理學上被稱為暗示,也就是我接受了葉淺翠的暗示,我皺著眉頭想了想,覺得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恰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導師找我,叫我去辦公室。

他已經看完警方的資料了,眉頭緊緊地鎖著,房間裏煙霧繚繞。我嗆著了,強忍住咳嗽的沖動,眼淚卻無法控制,流出來掛在眼角。我用手悄悄抹掉,聽導師說話:“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小陸,你要仔細看一遍,並且要研究一下,這一次的案件,跟往常的都不一樣。”

我連忙點頭,鄭重地接過那沓資料。資料看起來很厚,但並沒有多重,文件袋上那個火紅的密字一直烙到我的心裏。我拿著它,一溜小跑回到了宿舍,將門鎖死,電話線拔掉,手機關機。現在,四周一片安靜,我的心怦怦大跳,因為緊張而顫抖的手指,費力地解開了文件袋,抽出資料。A4白紙上螞蟻般的黑字,統統爬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