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4頁)

“8月中旬的樣子吧,具體記不太清楚了。我們這種小旅館,有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她說忘帶身份證了,而且只住一晚上。我記得她一個月前才來過,所以想著能翻出身份證號碼,就讓她留名字。誰知道她留了一個不一樣的名字。這小姑娘說是住一個晚上,其實那個晚上她根本不在屋裏,第二天早晨才回來的,臉色蒼白。當時,我看到她的背包好古怪,裏面好像有東西在動。”老板情不自禁地壓低聲音,想必當時的情景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什麽東西在動?”我也不由自主地放低聲音。

“不知道,反正就是蠢蠢欲動的樣子,看著就覺得心裏發毛。”老板娘搖搖頭說,“其實,這小姑娘以前還來過。”

“以前還來過?”我震驚,“什麽時候?”

“去年的夏天吧,沒錯,那時我還沒開旅館,我這是11月份才開的。當時發生一件很轟動的案子,有個人呀,嘖嘖嘖,殺了自己的女朋友還煮熟了吃掉。”老板搖頭感嘆不已,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段瑜殺白鈴的案子。老板繼續往下說:“那天晚上我打了通宵麻將往家裏走,天剛蒙蒙亮,巷子轉彎處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就是那小姑娘,印象特深,一是她好看,二是她很奇怪的樣子。”

“怎麽奇怪了?”

老板凝神苦思了一下,說:“說不出來,就是覺得很奇怪,你想大清早的,街上都沒人,這小姑娘在街上幹嗎?後來睡醒,就聽說我們平涼發生了一個大案子……”這個老板真能侃,接下去就繪聲繪色地說起來轟動平涼的段瑜殺人案。

我的心思卻停在一點上了:葉淺翠或是葉幽紅曾經三次來到平涼,時間分別是2003年7月13日左右(與段瑜殺人案發生時間一致),2004年7月15日左右(與戴磊等一起),2004年8月中旬(劉在宏曾看到她),她或是她們每次來平涼的目的是什麽呢?而葉淺翠為什麽告訴我,她只來過平涼一次呢?

“說什麽呢?聊的熱火朝天的。”魏烈過來,打斷了老板的喋喋不休,“陸林,你咋也到平涼來了?你不是說這裏……”我一把將他拉到院子裏,順便用胳膊肘輕輕撞他一下,他後退半步,抱著腰賊笑。隨後走上前,攬著我的肩膀,低聲說:“說,來平涼幹嗎來啦?不是說這裏不安全嗎?”

“你怎麽還不回學校?”

“‘十一’不還沒結束嗎?”

“今天都6號了。”我想起葉淺翠的古怪遭遇中提及魏烈的片斷,還是很不放心,催他,“快回去,今天就走吧,明天要是坐不上車怎麽辦?”

“明天坐不上車子就後天走,曠一天課又不是大事。”他看著我的臉色,哈哈一笑,“你還在擔心我會出事呀?得了吧,哥們兒,我在這裏住了五天,啥事都沒發生,你甭擔心了。”

我正想說話,忽然背後一聲清脆的叫聲:“魏烈。”我與魏烈一起回頭,有一個圓臉大眼的年輕女學生,扶著影壁站著,蠻可愛的樣子,說:“你準備好沒有呀,等一下我們就出發了。”

“馬上。”魏烈松開胳膊,拔腿走了幾步,忽又轉過身問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爬山呀?”我搖了搖頭,怪不得這小子在此樂不思蜀,原來有艷遇呀。他沖我做了V手勢,往屋裏走去。

我笑著搖搖頭,往旅館外走。剛到門口,有人上台階,邊走邊呼:“老板娘。”老板一路小跑出來:“喲,六嬸,啥事?”那人回答:“快去看電視呀,平涼文藝台。”

“啥事呢?”老板嘀咕著跟六嬸一起往裏走,隨即發出一聲驚呼,“二十萬!”

我微微一笑,走出千峰翠色旅館,準備返回賓館裏。旅館轉彎處有家小賣部,電視開著,店主人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我也停下腳步觀看。屏幕上女主持人表情有些生硬,操著不流利的普通話,一板一眼地說:“……張德方先生是我國近代著名的腦神經學專家,1901年出生於平涼……張德方先生不僅學術上獨樹一幟,為人也剛正不阿……張德方先生當年的弟子段正文先生有心要重修張先生的祖宅,任何人若能提供張德方祖宅的具體位置,將會得到重酬二十萬人民幣……聯系電話:1390?菖?菖?菖?菖683,聯系人:陸先生。”

段先生的動作真快呀,我心裏輕輕地贊了一聲,加快腳步往賓館走去。可是這一路已不復剛才的寧靜,先不說電視聲音此起彼伏,方才屋陰下編織竹器的老太太們不在了,空余小竹凳還有幾紮竹片。偶爾碰到幾人也在交頭接耳,驚乍聲不停。

平涼的空氣裏飄浮著一股躁動不安。這是我一手策劃的,讓段先生假托張德方弟子之名發尋宅啟事。我也早就預見到會打破這裏寧靜,畢竟對於一個經濟不太發達的地方來說,二十萬元不是個小數目,足夠掀起大波浪了。然而親眼看到這種效果,我依然很難受。盡管平涼古鎮的質樸隨著經濟發展,終有一天會消失,但這件事將會令它提前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