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消失的儺面具

 “這個符號的意思就是:我會回來。”

隨著方離的這句話,房間裏陡然地安靜下來,三位警察面面相覷。因為安靜,屋外的風刮玻璃聲特別明顯,隱隱能感覺到寒意襲身。

頃刻,徐海城咧嘴一笑,說:“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乍一聽還真被方離你嚇著了。” 他拿過方離手中的照片,又仔細觀察著,說:“死都死了,我倒看他怎麽回來?難道變成鬼?哈哈。”旁邊的兩位警察跟著笑了起來,房間裏恢復了幾分先前的氣氛,但始終有點異樣的感覺。

方離白他一眼,說:“我可沒有說這種解釋一定是正確,這不過是後人推斷。畢竟現在無人能看懂曼西族的文字,究竟這個姿勢代表什麽,還沒有明確說法呢。各個民族都有不同的靈魂觀,有千差萬別的殯葬儀式,我們只是以相對有限的資料來推斷這個特別的姿勢。”

“確實夠特別。”徐海城說,“有一點你沒說錯,他耳朵、鼻孔、肛門裏確實是塞了黑豆。我們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現在終於懂了,還得謝謝你。”

方離莞爾一笑,說:“大徐,你客氣了,我現在可是嫌疑犯呀。照片上這人是鐘東橋吧?”照片上那人頭埋在胯間看不清楚,但是抓著腳的手指間夾著一張名片,所以方離估計就是鐘東橋。

“是他。”徐海城點點頭,戲謔道,現在你的嫌疑更大了,懂這種姿勢的人可不多。”

方離樂了,說:“那好,你直接送我進牢裏吧。”

徐海城跟著樂了,說:“不跟你說笑了,正事要緊。你說說,為什麽鐘東橋死前會拿著你的名片?”

方離思忖片刻,說:“我想很有可能,他是讓你們來找我。那天下午我去找他就是為了詢問有關曼西族的情況,所以他應該知道我對曼西族文化有一定的了解。”

“你的意思是,他的死跟所謂的曼西族有關。”

“沒錯。”方離點點頭。

“什麽樣的相關?”徐海城的這句話問住了方離,她偏著頭想了想,說,“很多種可能。第一種,可能表示他是曼西族人的後裔,所以才用曼西族的升天儀式。第二種可能表明兇手是曼西族後裔,當然感覺這種可能性很小,如果兇手是曼西族人,沒有理由會在他死後替他擺出這種造型,那不等於自我暴露嘛。第三種可能是兇手或是鐘東橋本人用這種特殊的死亡姿勢舉行了某種曼西族的宗教儀式。對了,還有一種可能,鐘東橋是自殺。因為他一直是從事南紹地區民俗民風研究的,從他的論文可以看出,他對湮沒在歷史長河裏的古曼西族巫術文化十分向往,所以臨死時采用這種姿勢。”

徐海城一邊聽,一邊掏出筆記記了下來,待方離說完,問:“那你認為,哪種可能性最大?”

方離失笑,說:“我怎麽知道?我都不清楚他是怎麽死的。既然鐘東橋的各個排泄部位都塞滿豆子,看起來不太可能是別人代勞的,也就是說鐘東橋已經知道自己要死了。”

徐海城頗為欣賞地看著方離,說:“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從現場來看,無法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最重要的,我想不明白,究竟為什麽他要拿著你的名片呢?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都說不過去。”

“又繞到這個問題了。”方離假裝頭疼地拍拍額角,“看來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當時我把名片收回來就好了。”

徐海城哈哈一笑,說:“不過至少有一點我明白,鐘東橋拿著你的名片就是讓我們來找你,線索一定在你身上。來,方離,我帶你去現場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麽啟發。”

“好。”

方離隨徐海城上車,車子駛出公安局匯入車海裏。正值下班時分的交通繁忙期,路上車子排成長龍緩緩蠕動著。天色灰暗,街角未融的積雪分外潔白。車開的很慢,方離將車窗打開一縫,涼風在頭頂回旋後掃到臉上,讓人精神大振。徐海城連開車,邊將發現鐘東橋死亡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明天便是絨花巷拆遷動工的最後期限,鐘東橋是整個巷子裏惟一的住戶。今天中午工作人員特意來催他搬走,結果發現大門敞開。那人以為他自覺遷走了,還高興了一刻,等到進屋發現屍體,嚇了一大跳,連忙報了案。從屍斑分析,鐘東橋前天傍晚死的,死因是匕首刺透心臟當即死亡,匕首上沒有任何人的指紋。現場只有鐘東橋和方離的指紋和腳印。

說話間,不知不覺已到絨花巷。從車子裏跳下來,恰好一陣冷風刮過,方離打了個抖嗦。眼前的絨花巷與前天來時又有些不同,大概是因為徐海城在身邊,方離的膽色壯了許多的緣故。但一眼望過去,彎彎曲曲的沒有盡頭,總叫人不安。石板路中間一串雜亂的鞋印,想來是警察們留下的,汙濁不堪。路中間的雪化了大半,滲了一大灘水在路上。路兩旁的雪卻是幹幹凈凈的,閃爍著寂寞的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