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兇手現形

“你是誰?!”一個身上系著圍裙、身材粗壯的中年女人站在門口扯著嗓門問她。

她拿出證件遞到對方面前。

“我找朱藝的家人。”她道。

中年女人轉過身,對身後嚷道:“是警察局的,找你的——”

裏屋好像有誰答應了她一聲,她順手拉開了門,“進來吧,她在最裏面的那間。”

她順著狹長陰暗的走廊朝裏走,一直走到最裏面那間,房門開著,等她推開門後,發現有個坐輪椅的老婦人正在等她。

“你是警察局的?”老婦人問她。

“是的。我來找朱藝的家人。她的戶籍登記是這裏。請問你是她的什麽人?”

屋子裏有股輕微的焚香的味道,她很快就發現,屋子的某個墻角,有個佛龕,地板上則散落著香灰。

老婦人摸索著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相框遞給她。相框裏是有個中年女人和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孩相互依偎著。女孩看上去不過10歲左右,紮著兩條麻花辮,一手拿著小提琴。

“朱藝是我的女兒。”老婦人道,“但她已經離家出走很多年了。”

她這時才發現,照片裏的中年女人跟眼前的老婦有幾分相似。

“抱歉……”她真的討厭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我可能有壞消息要告訴你……”她只想盡快完成任務然後就走人。

老婦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沒關系,你說。”

“我們找到一具女屍,核查失蹤人口後,發現她就是朱藝。”

她在等老婦人號啕大哭,可老婦人卻好像早有思想準備。

“我知道總會有這麽一天的。她離家後,我就料到了。可是,我沒想到,會等這麽久……”老婦人輕聲道,“這樣也好,總算是有個……結果了。誰知道她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她猜想,老婦人一定以為她的女兒朱藝是最近才死的。她決定將錯就錯。

“她的屍體目前在這個地方,”她遞給老婦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鹿林鎮警署的地址和電話,“當地警方希望你過去認屍……”但她馬上發現這句話有些不合適,“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是否能找人代替?”

老婦人搖頭,“她父親去世很多年了。我只有她一個女兒。我倒是有兩個哥哥,不過,我跟他們早就不來往了。他們也不會為了小藝出遠門。親戚,其實沒什麽用……”

這事倒難辦了。

“真的沒有人嗎?”她又問道。

老婦人呆滯地望著前方,沒說話。

“她有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她本想建議老婦人委托警方代為處理屍體,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朋友?她沒什麽朋友。”老婦人的頭顫抖起來,“她從小就是念書、拉小提琴,兩件事。她連公園都沒去過幾次,她沒朋友。小藝非常可憐,是我害了她……”老婦人幹涸的眼圈泛出淚光,“她小時候,我對她管得太嚴了……”老婦人轉動輪椅,來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從裏面找出一本通訊錄,“我找找我的朋友,也許有人願意幫忙……”

她戴起老花鏡,哆哆嗦嗦地翻著通訊錄,不一會兒,她找到了一個電話號碼,便把電話機拉到面前,撥起號來。

趁老婦人打電話的功夫,沈異書環顧四周,她發現這其實是一間書房,四壁放著幾個舊書架,裏面塞滿了各種泛黃的書籍。一面墻上掛著山水畫,與它相對的另一面墻上則掛著一幅毛筆字,上面寫著“隨遇而安”四個字。

老婦人正在書桌前打電話,那張書桌雖然破舊,上面卻沒有堆放多余的物品。書桌的玻璃台板下面壓著一些家庭照片,那裏面大部分是朱藝小時候的照片,還有一張是朱藝母親跟一群學生的合影,在這張合影的旁邊,還有一張老婦人年輕時領獎的照片,她隱約看見領獎台上的橫幅“年度優秀教師頒獎大會”。

“我過去是中學教師。”老婦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打完了電話,“我讓一個朋友去你說的那個地方,他比我年輕,還走得動路。再說,他也是看著小藝長大的,他認識小藝,如果方便……我請他就在當地把小藝火化了。”老婦人說完這句,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他就住在隔壁那棟樓,他馬上就過來。”

其實不必了,她本想說。他只要直接聯系鹿林鎮警署就行了。

“他馬上就過來。”老婦人道,“他是小藝父親的同事,他本想讓小藝做她的兒媳婦。但是小藝沒福氣。”

“他們合不來?”她耐著性子問。

“小藝不喜歡那男孩。她說他……窩囊。”

“她有自己喜歡的人?”

“也許吧。她從沒告訴過我。”老婦人顫顫巍巍地打開另一個抽屜,“對她來說,我跟魔鬼差不多……”她從抽屜裏取出一個盒子,“我總是逼她去做她不喜歡的事,她說她討厭小提琴……”她拍拍盒子,“這些都是我當時從她那裏沒收來的,我後來一直很想還給她,但再也沒機會了。我讓我的朋友帶過去,跟她一起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