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兆(第3/13頁)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沈槐的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沈槐猛一轉身,原來是仆人送上茶盞。沈槐接過茶盤,在門上輕輕敲擊兩下,狄仁傑全身一怔,定了定神叫道:“進來。”一邊攏起袖子拭淚,一邊伸手取過折扇輕輕納入懷中。

沈槐走進書房,若無其事地叫了聲:“大人。”將茶盞置於幾上,又道,“大人,天色不早了,您看卑職是不是先帶楊霖先生熟悉下他的居所,來日方長,有話大人今後盡可慢慢說。”

狄仁傑此時已心力交瘁,擺擺手道:“嗯,這樣也好。沈槐啊,那就麻煩你了。”

“那卑職就先告退了。”沈槐抱拳施禮,楊霖也慌亂地向狄仁傑作了個揖,狄仁傑對他和藹地微笑:“楊霖啊,你那柄折扇今日就先借於老夫賞玩,可否?”

“當然,當然。”楊霖邊說邊退,幾乎是逃出了狄仁傑的書房。

沈槐帶著楊霖匆匆來到東跨院,月光清亮,樹影婆娑,狄忠離開時很周到地在廂房中點亮一盞紗燈,暗紅色的燈光帶來絲絲暖意,讓楊霖恍惚有種到家的感覺。一進屋,楊霖便筋疲力盡地癱在椅子上,頻頻拭汗。

沈槐鄙夷地看著他,哼道:“真沒想到,你還挺會騙人。這世上能把狄仁傑大人騙得團團轉的,我倒還真是很少見到。”

楊霖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辯解了一句:“還、還不是你交代的……”

沈槐聲色俱厲地斥道:“你說什麽?這一切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告訴你楊霖,該說的話我都對你說清楚了,不想再重復!要想取回你的東西,就看你做得如何,當然,如果表現得好,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今天你都看見了,該相信了吧!”

楊霖沒有說話,只死死瞪著桌上的一個包袱,這是他隨身攜帶的全部行李。

沈槐走了,楊霖四下打量著這套素雅潔凈的屋子,看了半天才選定臥室裏的床榻,打開包裹,取出紫金剪刀和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塞到了褥子的最裏頭。

沙陀磧的春天出奇短暫,只不過才四月的天氣,除了早晚氣溫驟降以後,仍能令人感到刺骨的寒凍,其余時間裏,火辣辣的太陽毫無遮擋地照在茫茫無際的沙地上,被黃色沙土反射後的陽光成倍地刺眼,只一會兒就能曬得人頭暈眼花。而沙漠上春天的風暴更盛,沙塵漫卷鋪天蓋地,如黃巾遮空,又似迷霧築籠,人身上的水分就此飛速地流失,沒多久就會變得口幹舌燥、精神萎靡。但即使這樣,這段時間也已經算是沙陀磧中通行的最佳時機了,再過一個多月,整個沙陀磧就會變成火輪灼烤下炙熱的熔爐,到那時候就連最堅韌的瀚海之舟——駱駝,也會對這片莽莽沙海望而卻步的。

然而駐紮在伊柏泰的人們別無選擇,從冬到夏,這沙漠最深處的監牢就是他們無法逃離的煉獄,在這裏待久了,生活的目的變得簡單而純粹,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這天傍晚,趁著日頭西落帶來的片刻涼爽,潘大忠步履匆匆,朝武遜的營房走去。自袁從英他們離開後,武遜搬去了原來呂嘉的大營房住。潘大忠來到營房門前,守衛朝他抱拳招呼:“潘火長。”

潘大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舉步就要往裏走。

守衛攔道:“潘火長,武校尉正在休息,他吩咐過,任何人不得入內。”

潘大忠把眼一橫:“屁話!下午操練的時候,是武校尉自己約我過來商討軍務,怎麽突然就不得入內了?”

守衛為難道:“這……可武校尉的確是這樣關照屬下的,我……要不我進去給您通報一聲?”

潘大忠臉色鐵青地點了點頭。

守衛剛進營房就又轉了回來,滿臉困惑地道:“潘火長,武校尉不在裏面。”

“什麽?”潘大忠死盯著守衛,把那守衛看得額頭上汗珠直冒,支支吾吾地道:“原來在裏面的,怎麽突然就……”

潘大忠捏了捏拳頭,厲聲道:“讓我進去看看!”

守衛也急了,搶身攔在門口:“武校尉嚴令他人不得入內,屬下萬不敢違令。潘火長,反正武校尉也不在裏頭,您、您還是在這裏等等吧,否則武校尉回來若是看見了,你我都不好交代。”

潘大忠把牙咬得吱咯亂響,整個伊柏泰唯有呂嘉的這個營房有前後兩扇門,從後門出去就是一左一右兩個地下監獄的入口,此刻潘大忠心中惶恐萬狀,生怕武遜是偷偷地去了地下監獄。這段時間來潘大忠遵武遜之命又陪他下去過幾次,每次都拿著自己繪制的圖紙,一路小心引導,有把握不讓武遜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但如果他自己一個人拿著圖紙下去察看,結果就很難說了。而更要命的是,假如武遜這麽做,就說明他對老潘失去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