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兆(第5/13頁)

就著炕洞裏的火光,袁從英匆匆看完了紙條上的內容,凝神思索片刻,抄起桌上的弓箭,在炕洞裏引燃箭端,走到屋外朝空中連放了三支火箭。隔了一會兒,他再放三支,這樣一共重復三遍。放完火箭,他遙望靜默的黛藍色蒼穹,火箭流星般的光束落到遠端的沙丘暗影中,那後面就是伊柏泰了。

現在必須等待了,袁從英知道,至少也要等一個晚上,最早明天上午才會有人來這裏和他見面。那麽這個夜晚用來做什麽呢?雖然累極了,暫時還不能休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現在必須要做,錯過今夜,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再來。袁從英在小屋門前向外望去,阿蘇古爾河的河床依然如故,平坦幹澀,絲毫沒有蓄水的痕跡。他沿著河床走了走,連上次來到這裏時所見,積雪融化而成的小水塘都幹枯了,一片死寂中透出荒漠絕地的森嚴。袁從英想起茅屋中的那口水井,剛才給馬匹打水時似乎發現水位又下降了一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袁從英回到小土屋,深夜的大漠依然寒冷如冬,他自斟自飲又喝了點兒酒,漸漸全身上下都感覺熱乎乎的,就左手攏起盤卷的長繩,右手舉著火折,緩緩來到茅屋裏面。馬匹在草垛上睡得很香甜。袁從英在茅屋墻上找了個破洞插入火折,將長繩一頭系在茅屋的立柱上,一頭系在腰間,點燃隨身帶來的小蠟燭,橫咬在嘴裏,挪開黑色的鑄鐵井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爬下去。

這口井本來就很深,第一次他們來這裏的時候,袁從英為了找水又往下挖了不少,雖然記不清楚確切的深度,但他估計著至少到了二十多丈以下。此刻再爬一次,果然比他當時模糊意識中感覺到的還要深。井壁起初還是幹燥的硬土,但越往下爬越陰森寒冷,還有股淡淡的臭氣從井底的深處而來。這回和前次急著挖掘取水時的心情不同,袁從英有暇仔細觀察,這才發現這口井的井壁各處粗糙不一,井內大小也是時寬時窄,心中暗自推測,這井似乎更像是天然形成的一處地縫,只是有人稍加挖掘而成。

袁從英繼續下探,在井壁上已經能看到上回自己挖掘的痕跡,朝下看看,水面離得不太遠了,但是很明顯比上次要低。袁從英心中暗嘆,如果上次水位就這麽低,當時自己恐怕很難堅持到挖出水的一刻,這麽看起來,他們的運氣還真不錯。他很清楚地記得,上回就在井底湧出水的時候,他仿佛在井壁上摸到過有松動的地方,只是當時自己已經脫力到幾乎昏厥,沒辦法細查了,但他心裏始終惦記著這件事情。今天再度下井,就是想看個究竟。

果然,沒再下探多少距離,袁從英就在井壁上找到了那塊松動的巖石,朝下看看,上回自己拼命挖出的水就在腳底下突突地湧動著,離巖石還有一小段距離。他試著推了推巖石,居然推開了。拿起蠟燭往前照了照,看到一段大約可容人躬身前行的狹道,再往前又是一片漆黑了。

袁從英飛快地解開縛在腰間的繩索,便彎腰鉆入了暗道。暗道時寬時窄、忽上忽下,摸一摸四壁,堅硬的土質十分幹燥,袁從英亦步亦趨,漸漸地前面出現了隱約的亮光,臉上也感覺到了微風的吹拂,那股腥臭的氣味更重了。他振奮起精神,加快腳步,沿著越來越寬的地道向前,幾乎跑起來,這樣又走了幾十步,暗道到了頭。袁從英發現,自己面前驟然出現個巨大的地下巖洞,而暗道的出口就在巖壁之上。

巖洞深不可測,但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深處又有晦暗的光線,和徐徐而來的微風,可見前頭應該有出口。巖洞的底部傳來流水潺潺的聲音,離開袁從英所站的暗道口大概有丈余的距離。袁從英舉起手中的蠟燭朝外探頭,從幽深的水面上反射出輕微搖曳的紅光,他明白了,這下面就是神秘流淌的地下暗河,不知從何處而來,亦不知通往何處。

濃重的臭氣撲來,袁從英被熏得頭腦一陣暈眩,他蹲下來靠在巖壁邊。手中的蠟燭快要燃盡了,袁從英點起一根新蠟燭,順手將燃剩下的蠟燭頭扔下暗河,誰知,那帶著火苗的蠟燭在空中劃過一條紅色的弧線,剛觸到漆黑的暗河水,水面上竟然冒出火紅的光焰來。袁從英瞪大眼睛注視著黝黑深處那一條細微妖異的紅線,頓時愣住了。

楊霖住進狄府已經三天了,一切倒是風平浪靜,狄仁傑自第一晚夜談之後再也沒有召見過楊霖,似乎在忙些別的事情。而楊霖則老老實實地待在他那個舒適的小跨院裏溫習功課,仆人們在狄忠的吩咐之下,好菜好飯地伺候著,楊霖身上的衣服也煥然一新,臉色都開始紅潤,叫沈槐看著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狄仁傑這個老狐狸到底是怎麽想的,他打算怎麽處置那柄折扇?更重要的是,他相信了楊霖的說辭和楊霖這個人了嗎?沈槐憑直覺認為,答案是否定的。但顯然狄仁傑不願意放棄任何一絲與謝嵐有關的線索,在這裏情感的因素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