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女舍

很多人都聽過這樣一個故事。

深夜到公共衛生間上廁所,卻發現沒有帶紙。正在發愁的時候,隔壁蹲位從隔板下面的縫隙處遞過來一張手紙,然後用一種幽怨的聲音說著:“要紙是嗎?”

如果此刻你正在拉肚子,我保證會一下拉空,說不定還會嚇得便血。當然這僅僅是多年前流傳於坊間的一個故事,但是長久以來,人們往往會把廁所當作是一個遇到靈異現象的高發地。

也許我接下來要說的會讓人感到害怕,但我必須要說,廁所的確相對比其他地方更容易招鬼,因為臟,因為臭,因為潮濕。鬼魂尤其是一些迷途的鬼魂往往會比較偏好這樣的環境,但是極少數是有害的。

通常我們判定一個鬼魂的性質,是有害或是無害,並不在於它的死因是如何,而是死後幹過什麽。而作為我這樣的人,在原則上原本是不允許任何與人道無關的東西存留在人間,無論生前是善是惡,死後終該殊途同歸,不止是肉體化為灰燼,而是該讓自己的靈魂去屬於自己的地方。

於是2005年的時候,我送走了一個靈魂,就發生在廁所,流連人世20年,最終還是去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那年我接到一個重慶某高中打來的電話,來電的人自稱是學校的保衛科科長,電話裏簡單說了下情況,大致是學校的女生宿舍公共廁所裏,有女生半夜起身上廁所的時候暈了過去,被後來進廁所的同學發現了以後,通知了校方,學校聯系了120急救,把女生送到醫院救治,卻被醫生診斷說孩子是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點問題。一開始學校方面都以為是高中生學習強度太大,導致這個女生胡思亂想,給自己施加了大量的精神壓力,於是心理上承受不了,開始有點精神失常。

事後校方還在全校大會上通報了此事,但是學生之間的傳聞卻不是這樣,也許真是因為學習的壓力太大,於是他們迫切的需要一些茶余飯後聊天的話題,學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這件事瞬間就成了焦點,而一些平時和那個被嚇出精神問題的女生私交很好的人,開始流傳開一個關於鬼的故事。

漸漸學校發現自己無法控制住流言的蔓延,而且在自己的教職工之間這個傳聞也傳得很厲害,導致整個學校都對這件事情感到壓力很大,那個女生宿舍樓的女孩子甚至已經不敢去上廁所,校方領導察覺到事情是有必要控制控制了,但是又無法拿出實實在在的證據來證明那只是謠傳,而且他們領導對這件事也報以將信將疑的態度,於是透過人的介紹和打聽,這才找到了我。希望我盡快趕過去,早點把事情解決了,有或沒有,只是需要我這樣的人一句話而已。

這種事情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人都是這樣,但凡遇到一點自己覺得蹊蹺的怪事,總是會想方設法的扯到鬼怪身上去,哪怕自己明明就不相信,卻強迫自己認可自己說的是真的,而且說得比誰都真,就像是親眼看見的一樣,好事之徒,劣根性啊!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麽魯迅先生當年要寫下阿Q正傳,正是把我們中國人的種種劣性展露得赤裸裸,誰敢拍著胸脯說在阿Q身上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呢?

來到這所高中,立刻感到一陣不自在,對於我這樣一個頑劣的人來說,校園是一種束縛。保衛科在教務樓的二樓,途中我得經過一所看上去非常漂亮的教學樓,上課期間,教室裏傳來朗朗書聲,聽在耳裏,有種說不出的自卑感。於是情不自禁的向教室裏張望,一個班大概裝了6、70個學生,青春的臉龐卻遮擋不了稚氣,也遮擋不了青春痘們在他們的臉上肆虐。他們跟我活的不一樣,走出學校以後,他們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而我卻像是被提前設定好劇情的電視劇,別無他長,只能靠這個過生活。也許我一輩子都沒有他們一節課的認真勁,所以我一輩子也無法成為在老師眼裏那種對社會有用的人。

來到保衛科,我說找梁科長,一個30來歲梳著奇怪發型的男人站了起來,為什麽要說奇怪,因為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小時候癡迷的電子遊戲,街霸裏的那個丟口香糖打人而且愛梳頭的燒餅。除了眼前的梁科長並不擁有他那犀利的金發和肌肉背心。從我進屋開始,整個科室裏的五六個人就齊刷刷的把眼神投射向了我。

保衛科在我的理解就是保安和保安頭子的聚集地,突然被這麽多陽剛的男人盯住,還是有些心慌,真擔心他們會不會是把我騙來組團汙辱我的。直到梁科長要我坐下,然後對科室裏的其他人說,要他們先行回避一下,他要跟我談點要事。我才算放心。

等所有人出了辦公室,梁科長關上門,點上煙,坐到我對面,遞給我一支煙,也不見外,眼看就剩下我和他,他也開始皺著眉頭跟我說起了大實話。於是我們開始接著電話裏沒聊完的話題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