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咑磯(第2/5頁)

果然我的猜測還是比較接近的,這是教堂的東西,那麽我更有理由相信它的主人是一個外國人了。我又細問了下這個生意人,對這個鐘的來歷知道多少,他說他只知道這個鐘的年份差不多都要快200年了,是戰亂年代的時候從西洋教堂流落到民間,其他的都不知道了。再聊了一陣,覺得他知道的也非常有限,於是我囑咐老人按照我先前告訴他的,說這個鐘若是要修好,可能要花幾百塊錢,問他修不修。幾百塊對於這個人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大錢,於是他決定要修,並跟我們約好一個禮拜後就來把鐘取走,然後付了幾百塊錢,歡天喜地的走了,那高興的程度好像是種已經修好了似的。

我才剛剛開始覺得這件事有點眉目,線索是零星的片段,如果要把這東西完整的拼湊起來,我就必須要找到一個關鍵的東西,就好像找到咑磯是讓鐘重新走動的關鍵一樣。而這個時候,老人告訴我,這個鐘之所以不走,就是因為缺少了咑磯。他當時在修理的時候,發現裏面的齒輪什麽的都是黃銅打造的,而現在要手工去打造一個黃銅質地的咑磯,且分毫不差的安裝好,是非常困難的,首先是材料就不容易找到。於是我大膽的猜測,咑磯就是孩子口中的打雞,而這個紅木掛鐘,或許就是解開整件事情的關鍵。

他們家沒有電腦,於是剩下的查詢工作我只能依靠手機和打電話拜托朋友來查來完成。重慶還算大,叫做“後街”的地方多得數不完,通過查找,地址位於“後街”的,且有那麽些歲月的教堂,整個重慶就只有一處,就在南川。這個結果對於我來說是個救命稻草,正如我對於這家人來說也是救命稻草是一樣的,如果這條路還走不通的話,那麽我也就無能為力,只能請其他師傅來趕鬼了。於是當下我們決定,第二天一早,去南川。

離開彈子石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那一晚我怎麽都沒辦法睡,甚至是緊張和忐忑,因為我不知道我們即將面臨的情況究竟是能解開謎團的通途,還是把我們拉近一個更大的容易迷路的森林,孩子的健康是最要緊的,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順著目前的判斷一路走下去了。期間我還尋思了幾個我能認識且比較靠譜的基督教的朋友,其中有一個是神父,雖然不是外國人,但是他對於基督教算得上是大半個百事通。於是我給他發了個信息,告訴他我目前正要去處理一些關於基督教的事情,如果有什麽拿不準或是不明白的地方,希望到時候打電話給他能夠幫我分析分析。說到佛道二教,我或許還能知曉個幾分,但是基督教,我真是一竅不通。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從重慶開車出發,我,孩子的外公和我那朋友,直奔南川而去。在路上閑的無聊,就跟老人聊天,在期間我了解了這個老人的一些故事,雖談不上精彩,但也算的上唏噓。他說他老家是綦江,是重慶往南走的一個區縣,這次去南川也要從他老家經過。早些年的時候原本憑借著一手好手藝,還算是給社會做了貢獻,給自己也積累了一些財富,作為一個鐘表匠,在那個年代能夠賺錢是絕對惹人眼紅的。於是後來在某個全國性的運動中,他被劃為了走資派,被批鬥打擊。那些無知的人的憤怒並沒有因為他的屈服而有所減弱,鬥來鬥去,甚至還給他披上了反革命的外衣。他當初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腳踏實地靠手藝賺錢吃飯,為什麽就不能比別人富裕,自己又沒少給國家繳稅,反革命,這該是多嚴重的罪,好像在那個年代是要被殺頭的,恐怕這個罪名也只有我們國家才有吧,因為他跟別的罪責都不同,它並不以一個人的行為來作為判斷是否有罪的標準,而是從它的動機。於是說,連在心裏想想,都是在犯罪。後來他進監獄,好在很快得到平反,他就帶著全家來了重慶,低調的做了個小市民,住在相對安靜的農村,依舊靠著自己的手藝維生。雖然是覺得老人的遭遇全中國有千萬人都有相似的經歷,但是對於那段歷史,我還是比較反感的。如果說因為那個孩子的事情,我對老人和他的家庭是一種同情,聽完他的講述,我對他則多了一份相惜。

南川離重慶不算遠,我們到的時候差不多是中午,在街上胡亂吃了點串串香,也算是充饑了。南川的串串香算的上是比較獨特,我們在重慶吃串串的時候,一般是像吃火鍋一樣,拿到鍋裏面煮,然後才吃,而南川的串串卻是你點好菜,店老板會把做好的給你送來直接吃,雖然味道也算是不錯,我對於吃法就沒那麽講究了。而相比串串香,我對南川的“葷豆花”倒是更有興趣。

一路打聽,總算找到了後街,這是一條看上去非常老舊的街道,除了房子的造型以外,那種風貌幾乎是我在電視裏看到的民國甚至更早的那種。街道非常窄,窄到大概只能單向通過一輛人力三輪車,街邊的商店到是很多,不過大多是賣的雜貨,一路走走問問,總算在一個更為狹窄的側面巷子裏,找到了一個白色三角頂,上邊矗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十字架,不知道是木門還是鐵門,門框石頭上面,刻著三個大字:天主堂。看樣子是比較久遠,因為那個本來用來描字的朱紅,已經褪色發白了。大門緊閉,似乎是沒有要接待信徒的意思。敲門敲了很久也沒有人出來開門。旁邊商鋪的老人看到,告訴我們這裏一般不會開門,他們只接待那種宗教考察團之類的。於是,不難看出,一個散播大愛的教堂,位於隱秘市井,不讓人進入,周圍沒有賣聖經的書店,也沒有走動的修女或是神父,基督教在一個缺乏信仰的社會裏,顯得多麽蒼白和渺小。至少在南川這片土地上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