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裁縫(第4/8頁)

我和我同行在辦公室裏,我告訴他,請先用召靈的方式,來和鬼魂建立溝通,讓她親自告訴我們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點了7根白蠟燭,六根在四周一根在中間,在彼此用紅線相連,形成一個六菱陣,在擺上一本我那個同行多年整理下來的手寫字譜,那是一張攤開後很大,卻密密麻麻寫滿字的大紙,我們在上面蒙上了一層桌布紙。他的咒是我不懂的一種,他用來讀懂鬼魂想說的話也是用滴蠟的方式,等到該問的問完,那張透明的桌布紙上已經滴了很多蠟印,他一直在走動問話的時候,我就跟在他的身後,每滴下一滴蠟,我就在邊上寫好數字順序,後來他把旗袍上的靈魂安置在紅繩陣裏,和我一起把那些字連接組合起來。

這整個過程非常漫長,走了不知道多少圈,我連腰都快要彎斷了,把那些字按順序連接起來,成了一段話,其中有不少錯字,於是拼讀的時候只能根據音來區分,我們得到的訊息大致是在說,她是當時重慶政府警備司令部的一名校官夫人,自己的男人卻因為被蔣介石政府查出有串通汪精衛偽國民政府的嫌疑,先是被革職,在逃跑途中被截下,嚴刑拷打,她自己卻在這期間因為受不了這個苦難而先死了。因為原本軍人是不會對罪將家屬施暴的,但是由於通敵叛國是大罪,為了讓那個校官盡快招供,在當著他的面折磨自己的太太。人死了,但是那個太太卻和校官感情非常深厚,於是才去訂做了一套漂亮的衣服。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先定了衣服自己才死,而是死了之後鬼魂去定的衣服,甚至可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起,吳老先生就已經開始中邪了。這衣服做好了,自然也不會有人再來取。鬼魂的想法是單純的,她訂下的衣服絕對就是她自己喜歡的,或者是她認為自己丈夫喜歡的,但是自己穿又穿不了,於是這麽多年一直就跟著那件旗袍,而吳老先生半夜中邪起身的現象也絕對不是最近才發生的事,一定是已經不間斷的持續了好多年,只是沒有人知道和發現罷了,這也解釋了為什麽吳老先生會半夜起身穿旗袍扮女人了。

雖然在當時的那個年代,這種事情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但是在我們60多年後聽來,依舊還是惻然,盡管單純無害,卻也算得上是一往情深,盡管身世可憐,卻始終是人鬼殊途,該留下的是回憶,該帶走的,始終是不該繼續滯留的靈魂。

我和我的同行燒了很多錢紙,也燒去了那件旗袍,算作是給她留下一個念想吧,至少她在死後還希望自己在愛人面前能夠漂漂亮亮,時間無法倒轉,這個忙還是能夠幫到的。接下來,起靈,栓線,帶魂上路。這位太太就這麽離開,殘留了60多年,我們卻直到送走她,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事後我那同行問我,這次到底遇到了什麽,竟然連這麽老的物件都拿出來了,我沒有告訴他,也許故事算不上是美麗,可我也希望能夠自私的霸占,因為也許等到我今後老了,我的話沒人肯再聽了,當我回味這一生的時候,至少我會想起這個故事,即便沒有觀眾。

我帶著燒掉的旗袍的灰燼再一次去了吳老先生家裏,告訴他已經解決了,也告訴他,希望他能夠在家裏種上一個大盆栽,把這些布灰埋在泥土下,這是因為植物是鮮活的,它會借靠著土地生長,這麽做,就當作是給那個太太一個另一種形式的再生吧。

這一個業務,價值不菲,盡管過程些許傷感,拿到錢的時候,我還是庸俗的微笑了。

值得一提的是,吳老先生把那6張絕版的照片送給了我,於是才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照片我只公布2張,照片為翻拍。剩余照片能否得見看緣分吧。)(陪都松江布店,吳老和周老板合力經營的店)(6張照片裏每一張都有,好像是這個女人一直跟著)第八十六章枕頭

2009年的時候,有個冉姓的先生透過別人的介紹而找到我,最初我還是和他進行最基本的電話溝通,用以了解大致的情況。那段時間,我對工作似乎開始有點倦怠,或多或少的萌生了一些退行的想法,不過我對於別人的訴求,向來都是能幫就盡量幫,只要不會危及我的健康和生命安全,只要多少能有點錢賺。於是在從2008年開始,我幾乎不會主動去打聽和聯系業務了,都是別人一個傳一個口碑效應的客戶。

這個冉先生30多歲,是一家做建築工程圖紙的公司老板,當我們覺得在電話裏說不清楚,於是約見的時候,他遞給我的名片上,有一團宗教式的火焰,我對這些圖案實在話說是比較敏感的,於是我問他這火焰是個什麽情況,他告訴我,那是他背上的一個紋身。他說他早些年的時候曾在雲南姐告邊境混過一段時間的黑道,那時候跟緬甸和泰國的黑社會打過一陣子交道,那個紋身就是當時留下來的。後來因為犯了點事,被抓起來勞教了幾年,隨後就沒有再會雲南去,而是回了重慶家鄉,憑著那幾年掙下的帶血的錢,開了這麽一家小公司。於是開始學著穿西裝打領帶,冒充有知識有文化的上流社會。他跟我說這些的時候,顯得有些自嘲,我其實這麽多年是接觸過不少道上的人的,我知道他們比起那些普通老百姓,更相信我們這一行。他們雖然也有不少曾經幹過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但是隨著歲數的增長和履歷的增加,這些人最終都會選擇沉澱下來,猛然幡悟後,往往都會重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所以我並不抗拒這樣的人,最起碼我不會抗拒改過自新的他們。跟冉先生說話,並沒有費勁的感覺,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一個遇到鬼事而無比慌張的人,他的那種鎮定和穩重,倒是讓我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