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關系

“黃婆婆。”

“怎麽?”

“那下邊是什麽模樣?”

“陰間嗎?”

“是的。”

“那地方可不是什麽好光景,你問這個幹嘛?”

“你跟我說說吧,我就想知道。”

“就好像是一個口徑很大的煙囪。中間火焰熊熊,巖漿迸發,四周的一圈分了十八層,每一層都是那些各自應當受的罪不同等級的亡魂。”

“十八層地獄,對嗎?”

“對。”

“慘嗎?”

“慘。”

這是我多年前偶然一次跟黃婆婆喝酒閑聊時,我倆聊到的話題。所以當我和胡宗仁正在打算喊鬼,而背後傳來那個冷冷的聲音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一段跟黃婆婆的對話。

因為我覺得我可能塊掛了,按照佛家的說法,我還不到30歲,我的上面有未亡的老人,所以我走在他們前面,我是會下地獄受苦受罪的。我很懊惱在此之前我沒有告訴我家爹媽和彩姐,即便是不相信佛教,平常也該替我多誦念幾聲阿彌陀佛,替我化掉孽障,好讓我也少受點折磨,早登佛家的極樂世界。

起碼這麽做,我要是掛了,我也不會下地獄嘛。

當時聽到那個冰冷的聲音,我除了背心突然一緊一麻以外,我便非常驚恐的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無需懷疑的是,胡宗仁也一定是跟我一樣的反應。

和我最初猜測的果然是一樣,這是個女人。直到她走到我們跟前,然後蹲下,我從她的短裙裏看到了透過肉色絲襪的黑色內褲,粉紅色的連衣裙,以及那難看的帽子,我才發現,眼前的這位,正是白天調戲的那個女護士。如果不是那天發生的這些事,我想我很難把護士跟刹無道聯系在一起。眼前的這個姑娘,看樣子也不過就20歲左右,看來我和胡宗仁真的是老了,竟然被一個這麽年輕的小女孩耍得心驚肉跳,還差點嚇得屁滾尿流。

那姑娘蹲下後,臉上和眼神裏都帶著些許嘲笑的感覺,那意思仿佛是在說,你們倆不是很牛掰嗎?怎麽現在慫了?我看著她,心裏說不出到底是害怕多余驚訝,還是驚訝大過害怕。因為我想要是我跟胡宗仁動粗的話,這姑娘恐怕也只能束手就擒,胡宗仁甚至還有可能對她做出一些不雅的事情。好在我雖然不是個好人,但作風還是沒有問題的,於是我對那姑娘說,就是你把我們叫來的?你就是付韻妮?

那姑娘聽到我說了付韻妮這麽名字,突然顯得有點詫異,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早就把名字給查了出來,從她的表情上來看,我確定了付韻妮就是這個女人,而並非我身上的那個女陰人或是胡宗仁麻袋裏的這個女鬼。果然,她有些吃驚的問我,你是怎麽查到我的名字的?還有,我沒有叫你“們”來,我只叫你一個人來而已。怎麽?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我還以為你先前那麽血氣方剛,是多厲害的人物呢,沒想到依舊是個怕死的蠢貨。

我怕死,沒錯。至少我怕這種不明不白的死。

付韻妮還在嘴硬,她沒等我回答,因為我也不可能回答她。她接著說,現在你們抓住的這個女鬼,是早前我在另一個地方收來的,是個因為難產死掉的媽媽。她的魂魄在那個醫院遊蕩了接近5年都不肯走,於是我就把她收了來,念在她對自己孩子這麽疼愛,我就決定帶她來看看她的前夫續弦後,新生的這個孩子。這群男人都是一個樣,老婆因為給他生孩子死了才幾年時間,就立刻和別的女人結婚還生孩子,所以我讓她來看看,原本她幸福的家庭,因此而發生的改變。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付韻妮說的,也好像是那麽回事,不過,偏激了點。

我帶著詫異的眼神望著付韻妮,正想要批評她這麽偏執的想法是不對的,轉念一想這關我什麽屁事,眼前的女人算起來是我的對頭,我犯不著跟她講什麽大道理。

付韻妮大概是察覺到我有些不爽她的說法,於是哼哼笑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她說,放心好了,我呢也沒打算讓這個女鬼對那個新生兒做個什麽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嚇唬嚇唬她那前夫罷了,提醒他忘恩負義別太早,背後有雙眼睛盯著呢!

說到這兒,我就怒了,我問她姑且不說你無緣無故抓了人家的魂,還利用人家來增加對在世人的一種仇恨,你他媽什麽心態啊,你是不是被男人傷害過,從此就仇視社會了吧?

我說這些話不是沒有根據的,因為在我們身邊其實無時無刻不充斥著這樣的人,只是由於自己曾經受到過刺激,於是就遷怒到所有人身上。我記得在我曾經有一次冒充大學生調查案子的時候,曾經跟一男一女兩個海南大學生租住了一個小套房,整整住了一個月。我沒有批評海南人民的意思,只是適當吐槽,講講我那段日子有多麽的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