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鼠嶺打天燈(第2/6頁)

單說這一年,老員外歲數大了,得了場重病,這人就沒了。沒兩年,老夫人也走了,家裏大辦白事,大少爺守孝,咱不提。二老這一走,大少爺就成了一家之主。二世祖沒幾個學好的,這位大少爺也不例外,原來爹娘都在,他還有所收斂,而今沒了約束,吃喝嫖賭抽是變本加厲,為了玩那真叫坑家敗產。如果說只是他一個人,倒不至於坐吃山空,奈何結交了一大群的狐朋狗友。人這輩子沒有朋友那是寸步難行,那分交什麽朋友,大少爺身邊的這群朋友,沒一個正經人,見天兒在一起無非是吃吃喝喝、花天酒地。

大少爺成了一家之主,家裏的事兒一概不管,帶上這夥子人,不是下飯館兒就是上酒樓,除了吃就是喝,除了賭就是嫖,要不就是抽大煙,家裏的買賣是從不過問,要說一個人揮霍,他們家有的是錢,也不至於揮霍一空,可架不住他那些朋友幫忙啊!這幫人沒一個好東西,變著法兒替他揮霍家業。這個說了,窯子裏新來個姑娘可不錯,生得花容月貌、美若天仙,您得嘗嘗鮮去;那個說,十字街小梨園兒新來個小角兒太好了,要嗓子有嗓子,要身段有身段,沒有君子不養藝人,您這樣的謙謙君子,不得捧捧角兒去;還有人說了,得月樓從東北進了幾只飛龍鳥,那味道沒治了,常言道“天上龍肉,地下驢肉”,什麽叫龍肉?說的可就是飛龍鳥,掌櫃的說專門給少東家留了兩只最肥的;又有人說了,徳勝祥進了一頂海龍的帽子,要說咱這地界兒,有一位能戴得起的也就是大少爺您了。

如此這般,過了沒幾年,家底全敗光了,祖宗根基已盡。樹倒猢猻散,平時那些稱兄道弟的朋友再也不上門了,家中又遭了一把天火,風助火勢,火趁風行,把家中大宅燒成了一片白地。大少爺連住的地方都沒了,只好找了處無主的破屋容身。想當年有錢的時候,出門從來都是前呼後擁,到什麽地方都有朋友,別人可不是沖你這人,而是沖你這錢。這會兒窮了,連只耗子都不上門了,這叫什麽呀?這就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古人說得好:“走遍天下遊遍洲,人心怎比水長流。初次相見甜如蜜,日久情疏喜變憂。庭前背後言長短。恩來無意反為仇。只聞桃園三結義,哪個相交到白頭?”

到了這個地步,大少爺才知道肝兒顫,人得吃飯呀,可這什麽都不會,拿什麽換飯呢?從來不學無術,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掙錢的本事沒有,花錢的門道兒全會,他這樣的人你讓他幹什麽去?

到後來實在活不下去了,大少爺想出一招兒!要說咱這位爺,他也並非一無是處,以前家有錢那陣子,他就喜歡玩槍,員外爺寵兒子,當初托人給他買過一杆雙筒鳥銃,過去的鳥銃全是前膛裝藥,只能打一發。他這也是前膛裝藥,但是能打兩響,射程也遠,皇上老爺子跟前兒禦林軍的裝備也不過如此。那位說了,這員外爺家再有錢,槍是說買就能買的?老時年間官商勾結,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弄把槍還不容易?於是這位大少爺就時不常帶領一幫狐朋狗友出去打獵,還別說,這小子還真有幾分靈氣兒,再加上久練久熟,槍法真叫一個準。尤其好打兔子,野地裏的兔子都讓他打絕了,甭說兔子怕他,屬兔的見了他都哆嗦。家落敗之後,窮得家徒四壁,能當的東西全讓他當了,僅有這杆鳥銃沒舍得賣,他又會打獵,便挎上鳥銃,拎上藥壺,上山鉆老林子。如果打上兩只兔子,留一只賣一只,賣了那只換幾個錢,買酒買飯,留下那只剝了皮吃肉,兔子皮也能賣一份錢。好在他是光棍一個,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憑他這杆鳥銃,對付他一個人的吃喝不成問題。但他又是用過大錢的,不會過日子,打獐子、野兔賣幾個錢,對他來說如同吃個泡茶,頃刻用完了,混一天是一天,手上一個大子兒也存不住。打獵畢竟看天吃飯,也常有打不到東西的時候,那就只好挨餓。

話說有那麽一天,重陽節近,風高草枯,正是射獵的好時候。大少爺和往常一樣,日上三竿才從被窩裏爬出來,肚子裏沒食,餓得前心貼後心,天上掉不下熱餑餑,想吃飯還得出去掙命,於是扛了鳥銃往山上走。他上的這座山,俗名喚作老鼠嶺!外來人不知道的聽了這個地名,通常會以為:既然叫老鼠嶺,一準兒老鼠多,再不然是這山嶺形似巨鼠。其實不然,在老時年間,老鼠嶺經常有盜墓賊出沒。盜墓賊偷墳挖洞,往往被稱為土耗子。幹這個行當,最好是父子兄弟,起碼也得同宗同族,以免見財起意在背後捅刀子。據說在這山嶺之中有一座古墓,說不上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墓了,總之是座大墓,引來很多土耗子,不知在這嶺上挖出了多少盜洞,久而久之將山嶺掏空了,墓裏的陪葬品也都被盜走了,所以當地人將此山稱為老鼠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