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鼠嶺打天燈(第4/6頁)

有一天,大少爺又上“老鼠嶺”打獵,轉了整整一天,什麽東西都沒打到,也沒見到老頭兒,大少爺心裏納悶兒:“老頭兒怎麽沒來?一天見不著他,還怪想他的!”沒了老頭兒的指點,大少爺免不了空手而歸,挨了一天餓,轉過天來,仍不見老頭兒的蹤跡。他連根兔子毛也沒打到,心裏可就有點兒著急了。一連餓了兩天,餓得眼珠子都藍了,扛著鳥銃在嶺上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無意間一擡頭,看見那個老頭兒在前邊,心說這可好了!急忙跑過去作揖:“大爺,我今兒個上哪兒打去?”

老頭兒指點他打了兩只兔子,又問了他一句:“你還敢打嗎?”

大少爺說:“我有什麽不敢打的?只要是大爺您說的,我沒有不敢打的!”

老頭兒說:“爺們兒,我實話跟你說吧,我找上你,一是看你槍法好,二是你們家的人八字夠硬。你要是聽我的,讓你往後吃喝不愁。”

大少爺一聽這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拍著胸脯起誓發願,一切都聽老頭兒的吩咐。

老頭兒不慌不忙地說:“我給你一個鹿皮袋子,今天半夜,你帶上鳥銃和鹿皮袋子,躲在亂草叢裏別出來,什麽時候天上沒有月亮了,會有兩盞燈從嶺上過,前邊一盞黃燈你別打,等後邊一盞黑燈過來,你對準了黑燈打!你把鳥銃裏填滿了藥,你這不是兩響的鳥銃嗎?兩響打不中,以後你也沒機會了!無論打到什麽你都別怕,一旦打中了,你趕緊跑過去,用鹿皮袋子扣住這東西,帶到你家裏,埋在東南角,再壓上七塊墳磚,不過你可別打開來看!”

大少爺越聽越奇怪,問老頭兒:“到什麽時候才可以打開來看?”

老頭兒告訴他:“一輩子也不能看,你先別問了,日頭快落山了,你趕緊準備準備,找個地方躲起來!”

大少爺認準了一個念頭,信這老頭兒的準沒錯。他拎上兔子和鳥銃,找一片草深的地方躲了進去。當天正是農歷十五,一輪明月高懸,老鼠嶺上萬籟俱寂。大少爺心裏直犯嘀咕:“大爺唬我不成?正好十五,月亮又大又圓,為什麽告訴我沒月亮?”他又饑又餓,想著想著睡了過去,等到三更時分,驀地刮起一陣風,他身上一冷,霎時驚覺,睜開眼一看,風吹月落,嶺上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只聽樹葉和亂草讓風吹得“沙沙”作響。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覺得怕上心來,深更半夜,嶺上怎麽會有燈?他是半信半疑,又怕一眨眼沒看到什麽地方有燈,瞪大了眼一下也不敢眨。便在此時,一陣狂風吹來,霎時間大樹低頭,小樹折腰,越刮越大,地動山搖,山中走獸,虎嘯狼嚎,飛沙走石,四處亂拋,那真是人怕房倒,鳥怕端巢!大少爺長這麽大,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風,刮得人立腳不住,真可謂“無影無形寒透骨,忽來忽去冷侵膚;若非地府魔王叫,定是山中鬼怪呼”。別看風這麽大,他可沒敢閉眼,眯縫著往嶺上看,由東往西兩盞燈疾馳而來!

兩盞燈懸在半空,一盞黃燈一盞黑燈,黃燈在前黑燈在後。要說這黑天半夜的,又沒有月光,何以見得是盞黑燈?其實黃燈與黑燈如同兩團陰森的鬼火,一個冒著黃煙,一個冒著黑煙,來得好快,說到就到了,聲息皆無。等大少爺回過神兒來,黃燈已經從他頭上過去了,說話黑燈也到了。大少爺不敢怠慢,雙筒鳥銃裏的火藥早填滿了,擡手就往天上打了一槍,“砰”的一聲硝煙彌漫。不過一來他膽戰心驚,二來肚子裏沒食兒,又在亂草中躲了半宿,手腳發軟,這一發鳥銃打出去,居然沒有擊中。大少爺這一銃放空,懸在半空的黑燈似乎受到了驚動,晃了兩晃,眼瞅著就要往嶺下遁去。大少爺想起老頭兒說的話,他這杆鳥銃有兩響,兩響打不中,可再也沒有機會了,說時遲那時快,他睜一目眇一目手指一扣扳機,對準黑燈又摟了一響。這一槍打個正著,黑燈立時滅了,黑乎乎的一團東西落了下來,掉在大少爺面前。他連忙張開鹿皮口袋撲上去,將打下來的東西扣住,又將鹿皮口袋緊緊紮上,黑燈瞎火的,他根本沒看清是個什麽東西,但覺這東西沉甸甸的,在鹿皮口袋中一動不動。

大少爺按老頭兒所言,背上鳥銃和鹿皮口袋,拎了白天打的大兔子,深一腳淺一腳摸黑下了老鼠嶺,到家顧不上幹別的,把兔子剝皮開膛,也顧不上好不好吃了,打了一鍋水,撒上一把鹽,先煮了一鍋兔肉湯,祭了一番他的五臟廟。吃飽了肉,喝足了湯,這才踏實下來。之前老頭兒告訴大少爺,打下黑燈之後裝進鹿皮口袋,不僅不能打開看,還得埋在他家東南角,壓上七塊墳磚。可是大少爺吃飽了犯困,再加上著實嚇得不輕,他就不想再動了,順手把鹿皮口袋塞在了炕底下。這位爺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轉天就把這事兒扔後腦勺去了。從此之後,他卻再沒見過那老頭兒,但是去到嶺上打獵,銃下從未落空,趕好了還打得到獐子和野豬,趕不好也能對付兩只山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