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寶兒發財(中)(第6/9頁)

按照夢中那兩個“紅帽翅兒”所說,王寶兒小心翼翼從箱子底起出《神鷹圖》。不知傳下多少年了,畫卷已然殘破,畫中描繪的一只展翅騰空的白鷹,金鉤玉爪,呼之欲出。王寶兒心說“錯不了了”,他去正房山墻上砸進一根大釘子,把《神鷹圖》迎門高掛,匆匆跑到堆房抱來一捆艾草,用繩子紮成人形,有胳膊、有腿、有腦袋,又搬下“金鉤將軍”的牌位,塞入草人肚子裏,往草人身上接連揳進去七根鋼釘。說來也怪,釘子剛釘完,耳畔忽然傳來一陣金石之聲,好似院子裏打了個炸雷。還沒等王寶兒回過神來,就聽得裏屋臥房之內“咣當”一聲。他急忙跑進屋一看,只見自己的床上趴著個黑乎乎的東西,看意思是從頭頂的房梁上掉下來的。他壯著膽子來到床邊,見是只三尺來長的大蠍子,蠍尾足有手臂粗細,節節相接恰似鋼鞭一般,尾梢上的毒鉤足有巴掌大小,烏黑錚亮,這要是蜇上一下子,大羅金仙也受不得,王寶兒看得膽都寒了。幸虧自己昨天在廳堂之中睡著了,真要是上了床,這會兒就真變成“蠍子——獨一份兒”了,怪不得叫“金鉤將軍”。王寶兒護宅心切,見大蠍子僵在床上,忙用褥子卷住抱至院中,架上火連同草人一並焚燒。霎時間黑煙沖天、惡臭撲鼻,嗆得王寶兒直捂鼻子,但見陣陣黑煙騰空而起,聚而不散,轉到王寶兒頭頂就往下落。王寶兒正自駭異,突然從正房山墻上的《神鷹圖》中射出一道金光將黑煙收去。王寶兒進屋再看墻上的寶畫,竟和之前不同了,畫中多了一棵古松,神鷹抿翅收翎落在古松之上。定睛細看,這古松長得七扭八歪、枝杈猙獰,怎麽看都與那“金鉤將軍”有幾分相似。王寶兒站在原地,黃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滾。早先常聽人言,夠了年頭兒的老畫會“鼓”,畫裏的東西能出來,可見《神鷹圖》真是會鼓的寶畫!

原來當年麻袋王靠賣裝銀子的麻袋發了家,還不知足,四處求神拜佛,遍尋生財之道。聽信一個番僧的讒言,在家中養了這個邪物,每年驚蟄這一天,都要以一顆人頭給“金鉤將軍”上供,“金鉤將軍”則庇佑他財源滾滾。人頭可不是地裏長出來的,那是麻袋王黑天半夜打悶棍砸死的。每逢驚蟄之前,他躲在城外道邊的野地裏,看見獨自趕夜路的人,不問良賤,不分老少,趕上誰是誰,打死之後割下人頭帶走,屍身塞進大號的麻袋,綁上石頭沉入河底,真可謂心黑手狠。後來麻袋王遭了報應,銀子窩這座宅子幾易其主,居者不得安寧,皆因宅中妖邪未除,誰住誰倒黴。

王寶兒燒了牌位和死蠍子,心裏頭仍不踏實。院子裏哪兒來的地洞?兩個“紅帽翅兒”是什麽人?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回身走到堆房,拿上鍬鎬在院子裏一通挖,就在前幾天砍掉棗樹的位置,往深處挖了大約四五尺,剛刨出樹根就發覺下邊有東西。他撥去泥土,見是兩扇朱漆木門,上扣銅鎖,由於埋的年頭久了,銅鎖已經長了綠銹。夢境一一應驗,王寶兒全然忘了疲憊,掄起鍬鎬,“嘡啷”一聲砸開了大銅鎖,使出吃奶的勁兒把大門挪開。只見門下兩個一丈見方的地窖,一窖滿滿當當全是銀錠子,均為五十兩一個的大元寶,另一窖全是銅錢,整吊整吊的錢堆得密密匝匝。王寶兒驚得呆了,此時此刻他徹底明白了,原來穿白袍的是銀子,穿青袍的是銅錢,不是兇宅鬧鬼,而是長腳的錢來尋主子。這一下他可真發了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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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王寶兒在宅中掘藏,挖出一窖銀子、一窖銅錢,當真是發了大財,同時腦子裏冒出的頭一個念頭“崔老道真乃神人也”!他不敢聲張,把朱漆木門復歸原位,用土把地窖再次埋好,收拾幹凈院子,看了看跟之前沒什麽兩樣,進屋換了身衣服,就直奔南門口去找崔老道。

崔老道正在卦攤兒前曬太陽打盹兒,王寶兒也不多說,只請崔老道收了卦攤兒,跟自己回一趟家。崔老道說:“我這兒還沒吃飯呢。”王寶兒一拱手:“但請道長放心,您先跟我回家,少頃片刻,我請您去‘聚慶成’吃河海兩鮮!”

王寶兒拽著崔老道回到家,請到廳堂之上坐好,沏上茶,把這番經過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崔老道聽得目瞪口呆,心說:這真叫運去金成鐵、時來鐵似金。你瞧瞧人家這命,買了座鬧鬼的兇宅也能挖出銀窖,該著發財,把三山五嶽搬來也擋不住。他是這麽想,口中卻說:“貧道早告訴過你,你命中有財,銀子不長眼,都知道往你腳底下撞,所以才讓你買下麻袋王的宅子,砍掉院中棗樹。”話裏話外的意思,王寶兒能夠發財,全憑他崔老道的指點,一番話聽得王寶兒連連點頭,對崔老道就剩下一個字——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