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話(下)(第4/5頁)

“所以,就又讓我帶著弟兄們,住進了未央宮那邊,禦林軍的軍營裏。結果這一折騰,天就快黑了。我跟誰都來不及見面,所以才趕緊派人知會你們,今晚到莊子這邊來一聚。”

“應該是一個多月之前,張仁願大破突厥於居延海,斬殺阿始德元珍的消息傳到長安之後的第二天。聖上身體忽然恢復了一些,就下旨,啟復相王為太尉,上朝參與政事。”郭怒恍然大悟,接著張潛的上一個問題回答。

任琮消息靈通,則立刻低聲透露,“獻俘儀式,據說是今天上午才決定改在承天門的。原本聖上身體有恙,聖後不宜單獨出面接受凱旋大軍獻俘,所以,就一切從簡。但聖上這幾天聽聞滅了突厥,心情大好,身體據說又有了起色。所以,今天就傳出聖旨來,說是可以跟聖後一起去承天門,校閱大軍了!”

“韋後原本想要登台觀禮,接見有功將士,但是被相王給阻止了。所以,聖上才決定親自出面。”郭怒補充的話很短,包含的信息卻更多。

“噢!”張潛輕輕點頭,旋即,又若有所悟。

很顯然,神龍皇帝李顯多疑善變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在推出韋後替他自己掌控朝政之後,又畫蛇添足把他親弟弟相王推了出來,以免韋氏家族趁機做大,最終奪了李氏的江山。

朝庭中,原本就有一部分文武,反對韋後執政。有了相王李旦這個領頭羊之後,實力頓時暴漲。

這些人千方百計想要切斷韋後伸向軍權的手,甚至平定後突厥的功勞和榮耀,都不想讓韋後分到一分一毫。雖然,安西軍和朔方軍此番能夠在漠北放手施為,絕對跟韋後的全力支持密不可分。

而神龍皇帝李顯發現妻子受了委屈之後,立刻又覺得相王一派做過了頭。所以,哪怕自己身體病得再厲害,他都要堅持帶著韋後登上承天門,一道檢閱凱旋歸來的將士,一道分享覆滅敵國,斬殺敵國之主,生俘其文武百官的榮耀。

單純從一個丈夫角度,神龍皇帝李顯,替妻子出頭,肯定無可厚非。然而,從一國之君角度,此舉,恐怕又會傳出一系列錯誤信號。

剛剛啟復沒幾天的相王,經歷此番打擊之後,威望肯定會大幅滑落,短時間內,很難再發揮抗衡韋家勢力,穩定朝堂的作用。而以韋後的性子,一旦扳回了局勢,不趁機對相王及其身旁的那些人追殺到底,才怪!

當發現韋後利用自己的支持,趁機又大權獨攬,神龍皇帝會怎麽做呢?很顯然,他會再度去給相王撐腰,剪除妻子的部分羽翼。如此,矯枉過正的問題就會再度出現,新一輪動蕩又起,再然後,就是循環往復!

“早知道這樣,當初真不該答應牛大都護,回京師向聖上獻俘!”忽然一陣酒意上湧,張潛在心中偷偷嘀咕。

他現在,已經不是三年多之前那個初入官場的愣頭青了。隨著見識的增長,對政治的敏感度,也越來越強。不用細想,就能預料到,自己此番回到長安,肯定會被硬拖進一場旋渦。而這個節骨眼上,自己無論站在哪邊,都勢必引起神龍皇帝李顯的誤會。真不如遠遠地躲在數千裏外的碎葉,遠離長安城內的是是非非。

“大師兄不必擔心,紀處訥雖然屢屢向我們兩個示好,但有臨淄王在,相王那邊,也一直沒把咱們當成韋後的人!”見張潛臉色難堪,任琮主動出言開解。

“的確,眼下大師兄肯定是雙方拉攏的目標。而我們兄弟倆,則是添頭。”郭怒笑了笑,用調侃的語氣補充。“而只要大師兄你繼續平步青雲,我們兄弟倆,就跟著沾光。”

“就怕拉攏不成之後,雙方都把咱們視為眼中釘!”輕輕掃了郭怒一眼,張潛嘆息著搖頭,“算了,不管他。先說咱們自己。朝堂上,關於這次蕩平突厥有功將士的安排,你們倆可探聽到了一些消息?”

“關於對大師兄的安排,我這邊能探聽到的消息是,封開國钜鹿郡公,食田增加到兩千七百畝,加吏部尚書銜,散職為特進,實職則為鎮西都護府上都護。張仁願和牛師獎都封國公,加尚書左右仆射銜。”任琮立刻來的精神,手舞足蹈地匯報。

唯恐張潛聽不明白,換了口氣,他繼續說道,“最初,紀處訥還提議,升大師兄的實職為右衛大將軍,將大師兄留在長安。但是,蕭至忠卻認為碎葉初定,大師兄不應該這麽快就離開,帶頭反駁了這個提議。最後,在相王的斡旋下,師兄的實職就成了鎮西都護府上都護,兼任安西大都護府行軍長史。在獻俘結束之後,仍然返回碎葉城坐鎮。”

“鎮西都護府?”張潛果然聽不明白,驚詫地追問。

“鎮西都護府,歸安西大都護府轄制。下面管轄碎葉,疏勒兩鎮。以及,剛剛歸附大唐的石國。”郭怒接過話頭,盡可能地將消息補充完整,“此外,東西兩個曹國,貴霜,木鹿等國,怕大師兄帶著兵馬打上門去,最近也主動向朝廷重新提出了歸附的請求。朝廷已經派出了使者,去核查他們歸附的誠意真偽。如果他們的確有誠意,今後這幾個地方,也會納入鎮西都護府管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