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市局警員陸續抵達, 有條不紊的開展現場勘驗工作。羅家楠剛和杜海威溝通完掌握的情況,就看一輛警察揚著黃塵駛進建築工地院內。從車上下來倆穿便服的男的,駕駛座那邊下來的那個黑高壯, 副駕上下來的則個頭普通身形痩削,背有點勾著, 四十出頭的面相, 濃眉,表情看著有點陰沉。

倆人下車直奔陳飛就去了,沒幾秒羅家楠也被陳飛叫了過去:“小羅,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是德新縣公安局主管刑偵和治安的副局長,屠海, 這位是刑偵大隊長,周毅林……二位,這是我們重案組的副隊長, 羅家楠。”

“屠局, 周隊。”分別與他們握過手,羅家楠面上堆著職業笑容, 眼神飄向陳飛, 一副“不說三不管麽, 這特麽又湊什麽熱鬧?”的疑惑。

屠海臉上是丁點笑模樣沒有, 論行政級別, 他和陳飛平級, 來了也不是給當碎催使喚:“陳隊,現場維護我派人過來弄,你就甭管了,等待會勘驗完了, 你帶小羅跟我去局裏坐坐,咱討論一下案情。”

羅家楠聽了有點不爽,怎麽說自己也是重案組的二把手,局裏局外誰不喊一聲“羅副隊”,到特麽屠海這跟叫碎催似的。

陳飛擺擺手說:“跟這兒討論就行,局裏就不用去了,我下午還得回去開會,哦,你倆先上去看眼現場吧,等看完咱再說。”

等屠海和周毅林走遠,羅家楠小聲問陳飛:“這姓屠的什麽路子?跟您說話楞比咱方局架子還大?”

“他啊,以前是戰鬥英雄,轉業進了公安系統,不過沒經手過什麽特大案件,這麽些年履歷挺平庸的,所以一直升不上去。”陳飛輕飄飄的說著,“你看他那背了沒?二十多枚鋼釘打在裏頭,直都直不起來。”

我去,英雄啊!羅家楠立刻原諒了對方的不敬。雖說也是多次負傷,但他還真沒一顆鋼釘打在骨頭裏。不知道這屠海晚上睡覺的時候是不是只能側躺著,反正看那背弓的弧度,平躺腦袋肯定枕不實枕頭。

另說德新縣這地界是反黑組重點監督的區域。盡管這幾年沒抓過成規模的組織,不過由於新開發了好多地產項目——有錢的地方是非多——沒少因勒索威脅、械鬥等案件多發被上面通報批評。以羅家楠對有組織犯罪的了解來看,屠海這副局長不好當,估計是被各方勢力過度擠壓,只能在夾縫裏求個安穩。否則不該一聽是工地上出事,重案組沒來之前連個面都不露。

當然他不會因此而低看對方。英雄又如何?光環褪去,依然是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早些年老鷹他們那夥人橫行霸道,在情況最糟糕的鎮上,派出所所長抓了老鷹麾下一名涉嫌敲詐勒索的中層人員,然而沒到羈押期限就按證據不足給人放了,因為他女兒被幾個小混混嚇的不敢去上學。那幾個小混蛋把自行車往孩子校門口的路邊一支,等姑娘出來沖人吹幾聲口哨,然後不遠不近的跟著。當爹的就算是派出所所長又能怎麽辦?打?犯法。抓?人家沒犯法!轉學?轉到哪跟到哪!

對付這種情況只能從根兒上鏟,不然後患無窮。但是不管鏟誰都得有證據,法治社會,人家請的法律顧問能年薪上百萬,比警察還懂法。正義與邪惡的較量永不會停止,但在正義的光芒徹底綻放之前,隱忍並非懦弱,擇機而動方為智者。

跟下面等了沒多會,屠海他們下來了。到陳飛跟前站定,羅家楠看屠海眼裏的情緒比剛才稍微豐富了點,大概是聽完祈銘的匯報漲了新姿勢:“這種案子我還真沒遇上過,陳隊,我這就安排人去調周邊監控。”又轉頭命令周毅林:“趕緊的,去把能調的全調過來。”

周毅林走到旁邊去打電話。羅家楠看屠海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跟到周毅林身後,等對方打完電話遞上煙打關系。周毅林遲疑了一下,接過煙,然後摸出火機替彼此點燃。他看面相屬於那種不苟言笑的主,單眼皮,眼神偏冷,從臉開始,全身上下的線條都剛硬剛硬的。

剛才跟旁邊等周毅林打電話的時候,羅家楠想起一樂子:有次和反黑的一起行動,抓了十幾口子,跟路邊銬了一溜,等局裏派車過來給押走。他跟旁邊抽煙歇氣的時候,聽圍觀群眾裏一老大爺悄摸摸的問“那個你們怎麽不銬上啊?”,順著老大爺指的方向一看,他當時笑得給嘴裏的煙都噴出去了——這大爺說的是反黑的老大楊猛。

要說楊猛確是人如其名,幹警察之前是練摔跤的,國家級運動員;一米九的大個兒,虎背熊腰,方臉,面帶兇相;常年大光頭,脖子上掛二指粗的鏈子。往那一戳,知道的他是抓黑叉會的,不知道的得以為他就是黑叉會。

這周毅林看著和楊猛有一拼。順風呼了口煙,羅家楠問:“幹幾年刑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