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第2/3頁)

“九年。”

周毅林惜字如金,且語調平緩,跟他那黑叉會打手似的面相不太匹配,更不像羅家楠平時接觸的刑警隊長。那家夥一個個的,嗓門要多大有多大,脾氣要多臭有多臭。比如陳飛,倒退十年,朝被堵在藏身點的嫌犯喊話都用不著擴音器。

“沒見過這類案子吧?”

“沒。”

“我也沒見過。”羅家楠嘿嘿一樂,“有想法沒?”

周毅林沒立刻接話,不知是真沒想法還是怕說錯了被同僚笑話。不過按說能幹到刑偵大隊長的,看到這樣的現場一點想法沒有不太可能,至少得對顯而易見的線索心裏有譜。

得不到回應,羅家楠自顧自的念叨著:“這麽冷的天兒,死者肯定是到地方才換的衣服,然而鑒證的沒在周圍找到衣物,包括其財物證件,肯定被跟他一起玩的那個帶走了。”

沉思片刻,周毅林反問羅家楠:“你的想法是,死者熟悉且信任對方,帶走能證明死者身份的物品是為了幹擾警方的調查,而非趁火打劫?”

“是啊,你想,要一不認識的,誰特麽大半夜跑這地方玩那個啊,不怕被搶?”

羅家楠心說行,跟這小子合作應該沒問題,腦回路基本一致。剛看到現場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找治安的查接這類買賣的特殊行業人員。不過上上下下踅摸了一圈發現死者連雙襪子都沒留下,他又改變了想法。如果真是死者的同伴玩脫了發現對方死了,為防招惹麻煩上身以及見財起意,帶走財物即可,沒必要把所有東西拿的幹幹凈凈。那人可能不知道警方用來確認死者身份的手段有多少,但這樣做確實能拖延點時間。

“羅家楠!”羅家楠應聲擡頭,看祈銘站三樓邊喊自己:“上來一下,有發現。”

懶得等安全員開電梯了,羅家楠順著水泥台階蹭蹭蹭爬到三樓。屍體已經被搬到了防水布上,繩子都被解開了卻因屍僵還保持著跪拜的姿勢。

“有什麽發現?”他蹲到祈銘身邊。

祈銘從高仁手中接過牙醫用的口腔鏡,沿著死者微張的嘴巴塞進去,調整角度盡量讓羅家楠能看到鏡面反射。正值屍僵最嚴重的時間點,這種時候想給屍體的嘴掰開根本不可能,除非撅骨折。

羅家楠湊過去左看右看,看半天才勉強看到鏡面上映出的、帶著點亮光的東西,皺眉問:“他喉嚨裏是什麽?”

“看著像戒指。”祈銘說,“現在掏不出來,得等屍僵緩解才行,另外我剛看他左手無名指上有戒圈遺留——”

順著祈銘的視線,羅家楠側頭看向死者的左手,青灰色的無名指根部,確有一道顏色比周圍皮膚稍淺的圓弧狀痕跡。

“婚戒啊。”他給出結論。

“應該吧……”祈銘稍稍直起身,又將視線落回死者僵硬的面部,“我現在能確定的是,這戒指不是他自己放進嘴裏的,而是昏迷或者死後被人塞進去的。”

羅家楠支起學習知識的小耳朵:“怎麽確定的?”

“戒指所在的深度可以引起嘔吐反射,如果是自己塞的話早吐出來了。”說完祈銘把工具遞還給高仁,交待他和夏勇輝:“初檢完畢,你們拍完照填完初檢單把屍體運回去,等屍僵緩解後進行屍檢。”

兩人分別應下,進行後續工作。拍了幾張照片,高仁等祈銘和羅家楠去找杜海威問勘驗情況後,擡胳膊肘碰了碰填單子的夏勇輝,神秘兮兮的挑眉:“刺激不?”

“還行吧。”

夏勇輝面無波瀾。在呼吸內科工作時,值夜班經常被急診叫去會診,接過一些玩脫了出現呼吸問題的,眼前所見暫時激不起他內心的漣漪。別說往喉嚨裏塞戒指了,往其他地方塞什麽的都有。每次在網上看到那些病患借口為“不留神摔了一跤,把啤酒瓶子坐進去”之類的,他都覺著是在侮辱醫生的智商。

然而高仁指的不是戒指,而是死者死前的經歷。體位性窒息本身就是個值得研究的方向,案子又如此刺激,完全可以投篇稿子給《法醫月刊》,或者寫篇小說也不是不可能。

法醫的活兒不多,鑒證的可就苦了。黃智偉打從下車就嗷嗷,說最頭疼這種開放式的死亡現場,滿地的鞋印,一打眼就知道得幹到後半夜去。不過想想高仁他們有時得戴著防毒面具檢驗腐屍的畫面,心裏多少能平衡一點。

與杜海威交流完初檢情況,祈銘跟羅家楠一起走樓梯下樓。三樓而已,要是三十樓就等電梯了。樓體在建,圍欄扶手沒裝,樓梯就是光禿禿的水泥階,還隔幾階就堆著建築材料。一邊和跟在後面的羅家楠說著話,祈銘一邊往下走,不留神褲腳被建材支出的棱角勾到,瞬間失去平衡朝旁邊摔去。隔著好幾級台階,羅家楠反應再快也來不及薅他,幸虧周毅林就站在底下,聽羅家楠嚎了聲“我操!”,立刻條件反射擡手接住空降的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