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減免重賦

“不過,”朱祁鎮話音一落,說道:“既然皆為天下之本,當有本之用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故而天下百姓,皆繳皇糧國稅,雖貴胄亦不能免,而天下為商之人,卻自以為非朝廷之臣,坐擁千萬,不肯納朝廷一厘,此輩非我朱氏之臣。”

“朕來之前,就聽說了,江南士紳最深明大義,已經開始繳納商稅,朕就此敬諸位一杯。”

隨即朱祁鎮再次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才是朱祁鎮這一次下江南的本意。

為商稅政策背書。

朱祁鎮故意引江南士紳代表說話,這個人可能是唐世良也可能是別人。

要引著他們的話頭,將這一句話給堵死。

將商稅政策提高到國策的地步上。

什麽叫做:“非我朱氏臣”?

既然不是朝廷的臣子那又是什麽?自然是叛逆了。

朝廷對待叛逆是一個什麽樣的做法,就不用說了。

話說到這份上了,這些江南士紳還能有什麽說法,朱祁鎮以南巡的政治姿態背書,說明了朝廷對推行商稅上覺不妥協的姿態。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妥協的。

如果商稅不能推行下去,朝廷的財政遲早要完。

在理想的狀態之下,經過朱祁鎮改革之後的大明財政,其實養活一百多萬大軍一百多萬官吏,再加上幾萬官員,還是勉強夠用的。

但問題是,大明一直以來,從來是沒有在理想狀態之過。

可以說是,無年無災。到了而今,賑災費用,已經是處於軍費之下,第二大開支,甚至在有些年份要超過軍費。

就說今年,去年西北大震剛剛過去,今年徐州鳳陽開封襄陽,又是大雨水。

這還是年中,到了秋天會是一個什麽樣子,更是不好說的事情。

大明文官體系在賑災上,是有一定之規的,但是前提是有錢有糧,有這兩樣,什麽事情都好辦。

如果沒有,那就是沒有辦法了。

從這一點上,從日益繁華的商業之上刮出錢來,是必須做的事情。

這也是這一件事情,不是朱祁鎮提出來的,而是實際掌控庶務的韓雍提出來的,就是因為這是一個繞不過的坎。

朱祁鎮心中所想,大明朝廷的困境,全然不在這些江南士紳眼中。只是他們都知道,而今是不可能拒絕皇帝的意思。

畢竟,而今是敬酒,如果不喝的話,或許就是罰酒了。

罰酒該怎麽樣喝?

看看徐某人就知道了。

只能飲酒謝恩而已。

朱祁鎮連飲兩杯酒,又一伸手,令懷恩滿上,說道:“投桃報李,江南百姓不負朕,朕也不負江南百姓。”

“江南重賦之事,朕做主免除所有官田田租。以惠江南百姓。”

朱祁鎮此言一處,下面的士紳先是一愣,隨即歡喜莫名,紛紛行禮說道:“我等代江南父老謝過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江南重賦這一件事情,可以說是苦江南久矣。

江南重賦的形成之前也說過了,這裏就不說了。

反正江南重賦之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交給官田田租。朱祁鎮這大筆一揮,估計有兩三百萬石的田租沒有了。

相當於一個省的稅收了。

這些事情,朱祁鎮不是沒有想過的。

自從朱祁鎮知道江南重賦這一天之後,他就想著怎麽廢除。

只是大明朝廷對江南的財政依賴太高了,高到了不可能廢除,即便知道對江南百姓有違公平,但是在生存前面這些事情,都可以忽略。

朱祁鎮之所以下定決心,將江南重賦分步驟的廢除,卻是這樣幾個原因的。

第一個原因,就是王恕之前所言。

江南百姓之所以能交得起江南重賦,並非江南百姓會拉金子,而是他們參與進入商業流通之中,更多種植經濟作物,而不是糧食。

這才能交得起重賦。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江南重賦其實有一定的商業稅的性質。而今加征商稅,其中有重復征收的嫌疑。加重了江南底層百姓的負擔。

第二個原因,以江南棉布,絲綢,瓷器,茶葉等等大宗貨物的賦稅,最少在一千多萬兩上下。

這還是將大量偷稅逃稅算進去了。

畢竟朱祁鎮很清楚,以大明朝廷的行政能力,能將這一條產業鏈之中,百分之三四十的稅征收上來,就是一件好事。

更多的,想都不要想了。

這一千多萬兩的賦稅征收,對大明財政的緩解是立竿見影的,而且朝廷要加征的是整個天下賦稅,並不是僅僅是江南的賦稅。

即便是江南富饒甲天下,但也不可能將一江南的商稅勝過天下的商稅,比如遼東大木,漠南的馬稅,北方的煤,廣東的糖,等等,這些一項能征收上來一二百萬兩白銀,加起來也不下於江南的賦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