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①⑤

聶九羅輕抿了嘴,把火頭移向他鎖骨處。

活烤可真是太遭罪了,炎拓很快就受不住了,他雙臂發顫,額頭大筋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了,汗粒子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滾,就在行將崩潰的時候,聶九羅及時挪遠,另一只手抄起了一袋什麽,清涼軟柔,貼在了他的傷口邊緣。

炎拓的睫毛都讓汗給浸了,勉強睜開眼,模模糊糊,看到是一袋水——保鮮袋灌了涼水、火燎封死了口防漏的那種。

再往邊上看,茶幾台面上放了好多袋,晃晃胖胖,擠簇成堆,還有開了蓋的礦泉水,裏頭插了根吸管。

她準備得可真全,雕塑是個精細活,能在這上頭有所成的人,心一定也很細吧。

聶九羅說:“炎拓,我問你個問題啊。”

炎拓苦笑:“聶小姐,你可真會挑時間……問問題。從昨晚開始,你就一直在問。”

聶九羅說:“你可以不答啊,我這個人不小氣,不答我也不會不給你治。最多你答了,我高興地烤一烤;不答,我不高興地烤烤咯。”

炎拓略垂了頭,如果不是沒力氣,他真是會苦笑出聲的——說得這麽雲淡風輕,就跟“不高興地烤烤”不嚇人似的。

他說:“你問吧。”

水袋貼肉的那一面估計已經不太涼了,聶九羅把水袋翻了個面,那一處的皮膚赤紅,能想象得到,一定很難受。

聶九羅移開目光:“熊黑那幫人,現在窮追猛打,只是為了幫你出氣嗎?”

炎拓搖頭:“說是這麽說,但我覺得……不太像。從最初得知大頭能聞到狗牙的味道開始,他們就表現得很在意。還有,最上頭的那個還向瘸爹追問過自己的子,給人覺是,她的子是被瘸爹給拐走了。”

一口氣講了這麽多話,他喉嚨幹得不行,吞咽的唾沫都好像是燙的。

聶九羅放下水袋,把插了吸管的礦泉水遞過來:“子?地梟的子?”

炎拓想擡手去接,一使力才發覺胳膊發僵,仿佛攥死在了沙發端頭處,只得低頭就著吸管吸吮。

“是。”

地梟的子,那就還是地梟咯,板牙手上,撐死了也就一只地梟啊。

“螞蚱?”

炎拓虛弱地搖頭:“我本來也猜他,可覺得……實在不像,就人獸……殊途的覺。”

聶九羅把礦泉水放回台面:“忍住了啊,第二撥。”

火又過來了。

炎拓長籲了口氣,再次攢足了勁生受,總覺得下一秒就要發狂痛嚎了,然而還得咬碎槽牙拼命捱著,他逼著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水袋上,不斷催眠自己:馬上,馬上,水袋馬上就來了。

“第二撥”結束,炎拓癱砸在沙發裏,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也不知是汗還是疼出的眼淚,腌得眼睛生疼。

水袋再次滾上身,炎拓居然沒舒服的覺:只覺得靈魂都出竅了,就飄在天花板上,和他四目相對,對出的都是絕望。

他的聲音也發飄:“聶小姐,還有幾撥啊?”

“快了……十七八九撥吧。”

炎拓那因為她前半句而稍稍升騰出的希望,biaji一聲,栽進了萬丈深淵。

然而“第三撥”來時,他還是咬牙撐坐了起來:沒辦法,他都“出芽”了,這是他和芽之間的戰爭,他退一步,芽就進一步,陣地一寸都不能失。

……

“療程”過半,炎拓汗出如漿,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聶九羅給了他中場休息,又拿濕毛巾幫他擦身。

炎拓突然想起孫周:“你們上次,也是這麽給孫周治的?”

聶九羅嗯了一聲。

她好久沒聽到孫周這個名字了,也不知道這人在哪,算算日子,多半病發了——很大幾率已經被關進了精神病院,還是那種得穿拘束服、極度危險的病人。

她說回正題:“昨晚上,你說只要能幫你離開,條件隨便我開,還算不算話?”

這節點,敢不算話嗎。

炎拓:“你開吧。”

聶九羅:“你說你是個小角色,我覺……也不算很小吧,你和狗牙在一起的時候,他明顯有點怕你;後來被抓,對方花了力氣救你;昨晚你落單之後,那個熊黑一直打電話找你,很緊張的樣子。”

炎拓沉默了一會,自嘲地笑笑:“如果你是最上頭的那個人養的一條狗,角色再小,別人也會把你當回事的。”

聶九羅猶豫了一下:“就是那個‘林姨’嗎?林喜柔?”

她還記得,自己被炎拓“綁架”,和狗牙共處洗手間的那次,炎拓曾訓斥狗牙說,“林姨說了,你老實,我是來接人;不老實,我就是來運屍”。

狗牙不是怕炎拓,怕的是炎拓在林姨面前播弄——這個“林姨”,很權威的樣子。

後來,她查看炎拓的手機,通訊記錄裏一溜的“林喜柔”,當時她還奇怪來著:炎拓的母親不是早癱瘓了嗎,怎麽打這麽多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