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①⑤(第3/4頁)

聶九羅忙著解外賣的系扣:“我讓外賣小哥繞了趟中心商場,找導購內外全搭,應該不會太差。你汗出得跟泡澡似的,都換了比較好。”

炎拓:“那錢……”

聶九羅頭也不擡:“放心,錢都你出,晚點會給你賬號的。”

這就好,炎拓進洗手間收拾,衣服的碼數都合適,穿著剛剛好。他把脫下的舊衣服都塞進袋子裏,預備走的時候帶出去扔掉。

洗漱好了出來,聶九羅這邊已經在吃飯了,他的那份也都揭了蓋,香味飄了滿屋。

其實也就是普通的蒸面,炕炕饃夾菜,配了兩個下飯的小炒,味道不見得絕佳,但炎拓實在是餓壞了,吃得分外有味,連湯汁都喝了個精光。

吃完了,外頭也黑了,炎拓扯了張紙巾擦嘴:“我走了。”

聶九羅嗯了一聲,推了個手機過來。

炎拓一愣:“我的?”

他拿過來看,手機是關機狀態,從機型和貼膜的一些劃痕來看,確實是自己的——不過多了炭黑的手機殼。

聶九羅說:“殼裏頭,我拿膠帶粘了根針,沒事別亂摸。再見到狗牙的時候……”

她壓低聲音:“把針摁進他傷口裏,不管是哪一處,都可以。”

懂了,炎拓收起手機起身。

聶九羅送他到房門口,目視他走出幾步,忽然想到什麽:“炎拓!”

炎拓轉身看她。

聶九羅說:“你要記得,這些事裏頭,可沒我啊。”

這些事裏,沒有她。

她在偏南的那個熱鬧城市、種滿了各色綠植花草的小院裏,安靜地看書、練手,塑夠格參展的造像,偶爾應酬,接受采訪,或是飛赴各地采風。

——這些事裏頭,可沒我啊。

炎拓說:“這麽相信我啊?我要是非把你攪和進來呢?”

聶九羅不說話,光潔而又小巧的下頜微微揚起,睥睨著看他,似乎在掂量他骨頭幾根、要不要現在就拆。

炎拓笑起來:“我開玩笑的。”

再次轉身離開時,他輕聲說了句:“能當個普通人,挺好的。”

……

一出酒店大門,一股子凜冽寒氣撲面而來,炎拓周身皮膚一緊,不覺打了個寒噤,緊了緊外套之後,擡頭看天。

黑色的夜幕間,無數細小的雪線被風扯著亂舞。

今天是八號,大雪節氣剛過。

前天那場未能下起來的雪,終於浩浩蕩蕩、鋪天蓋地地來了。

***

1995年6月11日/星期日/小雨

身子越來越沉了。

B超說這次是個女,小拓的名字是大山起的,女的名字就我來起吧。

“開拓”,我一直喜歡這個詞,小拓用了“拓”字,按理說,老二用“開”字最好,全乎了。

可女孩,叫炎開多難聽啊,叫炎心吧,心心,小名就叫“開心”,也是爸媽的心肝寶貝。

自打懷了心心,小拓就基本交給雙秀帶了,這些日子,小拓明顯跟雙秀更親,我要抱他,他還嘟著嘴挺不樂意,我就捏著他的嘴巴逗他:“小拓啊,嘴巴嘟成小鴨子了,媽媽給你買個小鴨子好不好啊?”

終於把他給逗笑了,可一轉眼,又去找他的雙秀阿姨了。我心裏挺不是滋味,怪嫉妒的,可有什麽辦法呢,肚子裏還揣著一個,分身乏術啊。

1995年6月22日/星期四/晴(夏至)

今天去產檢,本來雙秀要陪著我一起的,可是小拓冒,咳個沒完,小臉漲得通紅,怪心疼人的。

我留雙秀在家看護小拓,打電話給敏娟,讓她請半天假陪我去。

敏娟陪是陪了,一路嘮嘮叨叨,說,你家大山呢,孩子又不是你一人的,闔著他把人造出來、不管啦?

我跟敏娟解釋說,大山忙,市裏造商場,他的工程隊忙著競標,這陣子,連礦上的事都放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總覺得敏娟現在說話酸溜溜的,她說:“男人啊,看緊點,你家大山現在腰包鼓啦,外頭那些小妖精可眼饞呢。”

我說不會的,大山很顧家,一得空就待在家裏,攆他都不走。

敏娟說:“那當然了,你家裏放著個那麽漂亮的小保姆。”

這叫什麽話!我一生氣,撇下她走了。

這還是好朋友呢,怎麽說話陰陽怪氣的。

***

回家的路上,正好經過菜場,我想著順手買點梨,給小拓燉冰糖水喝。

沒想到遇見長喜,這糊塗孩子,揀了魚、讓人殺好之後才發現身上錢沒帶夠,攤主不爽快,扯著嗓子罵罵咧咧,長喜人老實,跟根樁子似地杵那任人罵,脖子都紅了。

我氣不過,上去給了錢,把攤主罵了一頓,長喜嚇壞了,一直拽我走,說怕對方打我。

我才不怕呢,我肚子裏懷著一個,你動我試試?你打不起!

長喜把我送回家,一路上,我老覺著他有話說。

我問他是不是手頭緊、想借錢,讓他別不好意思,有話盡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