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第2/3頁)

阮月微最不願被拿來同那外宅婦作比,表弟這句話不啻於打了她一個耳光,兩行眼淚登時順著臉頰滾落,只低低啜泣著,算是默認了。

趙清暉越發義憤填膺:“他當初作出那般深情款款、矢志不渝的模樣,如今竟見色忘義,為這麽個玩意辜負你一片真心……”

阮月微心裏一驚:“表弟慎言!”忙瞥了眼身後的羽林衛,生怕這番話叫他們聽了去。

趙清暉低聲道:“表姊別擔心,我會替你守口如瓶的。”

阮月微只覺脊背上發涼,無力道:“你別胡言亂語,我與他……”

“我知道,”趙清暉道,“表姊說什麽便是什麽。”

阮月微不敢再與他說話,兩人一馬行出數裏,遙遙望去依稀可見行宮的燈火,她終於松了一口氣。

“表姊,”趙清暉忽然道,“我上回說過,你若是不想再見到那賤婦,我可以略效微勞……”

阮月微想開口阻止,驀然想起方才桓煊帶她離開時看向那外宅婦的眼神,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低聲道:“齊王待她非同一般,你會招惹是非的……”

趙清暉見她遲疑不決,淡淡笑道:“不過一個外宅姬妾,只因生得與表姊有幾分相似才入了他的眼,現在是在興頭上,只要離了眼前,誰還會當回事呢。”

“可那女子也是可憐人,並未做錯什麽……”阮月微垂著頭囁嚅道。

趙清暉輕嗤了一聲:“我自然知道表姊心軟又純善,你放心,我又不害她性命,只是將她送出長安,叫她不能礙著表姊罷了。”

頓了頓道:“只是遠遠地送走,大不了替她尋個人家,做個姬妾或小戶人家的繼室,不比做個外宅好?她但凡不是個貪得無厭的蠢物,自己想必也會願意的。”

阮月微蹙著眉思量許久,心道桓煊眼看著要成婚了,她六妹妹也不是個能容人的,那外宅婦便是進了王府也沒有好下場,與其到時候被主母磋磨,現在將她送走,倒是做了一件善事。

“你當真不會害她性命?當真會替她尋個好去處?”她遲疑道。

趙清暉嘆了口氣道:“表姊還是不信我……無論如何她生得與你有些許相似,我又怎麽忍心害她。”

阮月微點點頭:“切記小心行事,千萬別讓齊王知道是你所為……”

這表弟是什麽樣的為人,她心裏隱隱約約明白,可當一個人想做一件事的時候,替自己找借口、自欺欺人總是很容易的。

“表姊放心,”趙清暉小心翼翼地湊近阮月微的後頸,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牽連你,你只當不知道這件事。”

……

蜿蜒的山路仿佛沒有盡頭,桓煊擁著隨隨,騎著馬,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一手控著韁繩。

他先前在於死士搏鬥時左脅下被劃了一刀,送阮月微回去前草草包紮了一下,此時又滲出血來,他無暇處理,也感覺不到疼,只是攏著隨隨,不斷地在她耳邊喚她的名字,時刻去探她鼻息,每次手指傳來她微弱但溫暖微濕的呼吸,便好像有一只手將他從冰窟裏提了出來。

如此惴惴不安地行了一路,行宮終於近在眼前。

他立即遣人去請隨駕的醫官,騎馬長驅直入,把隨隨帶回星辰殿中。

他把她輕輕抱起,小心放在床上,仿佛她一碰就會碎。

隨隨被挪動時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她的臉上已沒有一絲血色,被燈燭一照,白得像宣紙。

桓煊用匕首小心割開她的衣裳,露出後背的傷口,用潔凈柔軟的絲綿蘸溫水替她擦去傷口周圍的血跡。

星辰殿裏有的是宮人,可他不願別人做這些事。

他的左脅還在往外滲血,但他渾然不覺。

不一會兒,醫官到了。

內侍請來的是尚藥局的鄭奉禦,這位奉禦極擅治療外傷,故此秋狝隨駕來驪山,正是為了以防萬一。

一個“侍衛”當然請不動禦醫,因此桓煊著人去請時,是以自己脅上刀傷為名。

鄭奉禦以為自己是來給齊王治傷,卻不料齊王坐在床邊,床上躺著的傷者身著侍衛衣裳,從露出的後背骨骼看,卻分明是個女子。

在宮闈和高門間行走,鄭奉禦知道凡事不可多問,也不可多管,只要埋頭醫治病人即可。

他檢查了一下隨隨後背上的箭傷,點點頭道:“幸而這一箭力道不算猛,又是斜著入體,應當沒有傷及腑臟,及時敷了傷藥,看外面的狀況尚可,只是箭鏃在體內留的時間有些長了,老夫替這位……侍衛將箭鏃挖出來,割去腐肉,若是這幾日傷口不潰爛,將養上數月便能無礙。”

桓煊緊繃的心弦一松,四肢的骨頭像是瞬間被人抽走,直到此時,他才後知後覺地顫栗起來。

“有勞鄭奉禦,”他聲音也輕輕打顫,“請鄭奉禦務必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