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閣 玉姿花貌惹人憐。(第2/3頁)

姐妹倆身量相仿,鳳冠霞帔無需另造。

阿嫣原本沒想過離開京城,被這事兒砸過來,到底有些猝不及防,這會兒被母親、兄嫂和弟弟圍著,還有點懵。

陪嫁之物都由仆婦丫鬟們連夜收拾,她對旁的東西並不看重,只叮囑要將祖父留給她的書畫和箜篌帶著,絕不可落下。

而後趁夜乘車出府,去徐家辭行。

徐風眠是永徽帝的太傅,雖比阿嫣的祖父年輕十幾歲,卻是興趣相投的莫逆之交。因這交情,阿嫣跟他的孫女徐元娥也是閨中密友,在祖父辭世後,時常在徐太傅膝下學習書畫音律,感情極篤。

徐太傅亦視阿嫣如親孫女,極為疼愛。

至於楚嬙,因靜不下心學這些,甚少同去。

這回阿嫣深夜攪擾,一是為跟徐家道別,二則徐太傅畢竟與永徽帝有師生之誼,可探探賜婚的內情。

兩處相見,已是亥時人靜。

聽聞阿嫣遭了退婚,又要離京遠嫁,徐元娥立時紅了眼眶,攥著她的手不肯松開。

就連見慣朝堂爾虞我詐的徐太傅都義憤填膺,直斥喬懷遠忘恩負義,捧高踩低,楚老夫人做事昏聵偏心,楚嬙自私自利。

但事已至此,徐太傅沒法插手楚家的事,只能寬慰阿嫣,讓她別太害怕。到了魏州若受委屈,盡可修書回京,他定會設法撐腰。

連同賜婚的內情,他都沒隱瞞——

“這話原是朝堂秘辛,但你既要嫁去魏州,總得心裏有數。如今這局勢,皇上沉迷後宮寵信奸佞,肆意鋪張不聽勸,國庫裏也已空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些節度使擁兵自重尾大不掉,還有人蠢蠢欲動,其中就屬謝家最為勢大,快成一方霸主了。”

“皇上特地賜婚,實有試探之意。”

“若選實權在握的人家,是在給汾陽王送助力,他挑了門不當戶不對的楚嬙去做正妃,就是想試試謝家的心氣。謝家既應了婚事,想來還是敬著皇權的,你只要安分行事,總能換個平安。”

“但謝珽此人,確實不好相與。”

“他少年時襲了爵,心狠手辣,桀驁不遜。據聞他年過弱冠,身邊卻無半個妾侍,足見不是會為女色所動的人。既是心性高傲,被人強塞了並不相配的婚事,恐怕會心有不豫。”

“倒是太妃武氏通情達理,巾幗不讓須眉,或許會瞧你年弱,照拂幾分。”

燈燭微晃,祖孫幾個繞桌而坐,徐太傅叮囑得鄭重,阿嫣亦牢牢記在心裏。

直到子時夜深,才含淚辭別。

……

翌日便是迎娶之期。

天未明時,整個楚家就已忙碌了起來,前廳後院皆裝點齊整,就等賓客登門道賀,熱鬧吃酒。因楚元恭離京辦差去了,外頭便由楚元敬帶著子侄們招呼,女眷則盛裝麗飾,等著接待女客。

——畢竟是皇家賜婚,賀客絕不會少。

阿嫣住的西跨院裏,倒頗為安靜。

嫁妝是早就準備齊全了的,半數由禮部置備,楚家也添了些,單子都已寫畢,原封不動的給了阿嫣。舍此而外,阿嫣昨晚連夜收拾了幾箱子要隨身帶去的要緊物件,今晨只需紅妝花嫁辭別親人,去魏州完婚就行。

倉促之間,楚元恭甚至來不及趕回京城,想來終歸令人傷心。

阿嫣坐在鏡前,沒半點待嫁的喜色。

母親吳氏雖將這事視為意外之喜,想著女兒倉促遠嫁,往後一年到頭都見不著面,到底覺得難過。昨晚偷摸哭了半宿,今晨早早帶兒媳過來,跟阿嫣叮囑了好些婚後要留意的事,親手為女兒理妝挽發,又讓阿嫣多挑幾個得力的人手帶著,到婆家也有個助力。

阿嫣也認真挑了。

待日上三竿,謝家再三催請新娘子動身,盧嬤嬤聽了不忍回稟,只傷心嘆氣。

阿嫣卻知道該動身了。

從前,她也曾許多次幻想新婚出閣的情形,還在佛前默默進香祈願,不求婆家富貴,只要郎君品貌合她的眼緣,能性情相投彼此愛護,給她撐腰予她照拂,便是頂好的姻緣。

然而今日真的披上了這身嫁衣……

鳳冠上明珠貴重,金翠耀目。

嫁衣金絲彩繡,堆成鸞鳳奇花,穿在少女單薄窈窕的身上,愈覺身姿修長,裊裊婷婷。她原就生了極美的容貌,此刻黛眉淡掃,胭脂輕抹,巴掌大的一張臉,細膩白凈得宛若新瓷,不見半點瑕疵。那雙眼更似一泓清泉,被眉心的嫣紅梅花襯著,楚楚動人。

玉姿花貌惹人憐。

要嫁的郎君卻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摻雜朝堂博弈後,更不知前路會是何等坎坷。

阿嫣垂眸,將杯中暖酒一飲而盡。

詩裏說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她如今這情形也差不離了。

往後孤身在外,總得靠自己。

阿嫣瞧向盧嬤嬤,而後取了玉露捧在盤中的花扇,低聲道:“走吧,還得去廳上辭別母親。”說話間由眾人簇擁著出了閨房,往前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