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6頁)

謝青鶴不由得想起十五年前。

他剛剛把伏傳從扈水宮救出來,那小嬰兒也是睡在他的馬車上,吐奶泡泡拉粑粑……

這回憶實在不怎麽美妙。謝青鶴趕忙打住。

謝青鶴守了他一會兒,也不知道雲朝去了何處,久久不見回來。

這麽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謝青鶴身負重傷,師弟還昏沉沉地睡著,本能地避免惹上更大的麻煩。

雲來客棧是鐵甲騎士屠殺的重災區,不少江湖人士都倒在了大堂,連帶著在客棧服務的小二仆婦廚娘也死了不少。倒是馬匹安安穩穩地束在馬廄中,這會兒還能悠閑地吃著草料。

謝青鶴牽了自己的馬出來,將車套好。順便將其余馬匹也都放了出來。

騾馬市已經沒有活人了,也不知道朝廷的人是否顧得上客棧的馬匹,不如放出來自覓生路。

這麽些年來,謝青鶴要麽牽馬獨行,若帶馬車就是歪在車裏休息,第一次坐在車轅上替人駕車。想起車裏躺著自己的小師弟,未來宗門的繼承人,謝青鶴又有一種俯首甘為孺子牛的慈父心態。

深夜的騾馬市闃靜無聲,風中飄逝著一股混雜著血腥與糞便的臭氣,又仿佛是死亡的味道。

謝青鶴趕著馬車從客棧後院出來,這才發現寸步難行,地上鋪滿了無辜者的屍體。

以謝青鶴的身手,使個巧勁,就能把滿地殘屍揮退,清出一條道路。他坐在車轅上想了片刻,便放下馬鞭子,將車停在遠處,開始彎腰親自搬開地上的屍體。

想把所有人掘墳下葬,體力上不行,時間上也不允許。

何況,這些都不是無名之輩,此後死者親友收到消息趕來認屍,說不得還要歸葬鄉梓。

謝青鶴能做的只是親手抱起來,將屍身放在墻邊,有屋檐遮頭不使風吹雨打。若有殘肢丟在附近,他也略辨認一番,撿起來放在身邊,不使丟得太遠。

差不多清了半條街出來,遠遠聽見一聲清嘯,是雲朝回來了。

謝青鶴回馬車邊上,豎起一支火把,繼續搬運路上的屍體。沒多久,雲朝就循著火光找了來,手裏還提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那人沒穿鞋的腳上滴滴答答有血流出來。

“主人,您暫歇片刻,仆來抱屍。”雲朝連忙將手裏的人仍在地上,上前幫忙。

謝青鶴也有些累了,起身舒展筋骨,喘了一口氣。

雲朝從附近的攤档處搬了一張完整的板凳,細細擦幹凈,請謝青鶴坐下。

“問出結果來了?”謝青鶴只看地上的鮮血,就知道雲朝是問過口供了。這其實有些越俎代庖。謝青鶴只叫他把人帶回來,並沒有交代他問口供。謝青鶴便揣測應該是有什麽特殊情況?

雲朝抱屍的速度比謝青鶴快上許多,片刻間又往前清了一截,聲音有些遠:“他們是一脈邪修。源自二千年前,自稱吞星教,有拜月吞星的習俗,傳至此世,就成了一些荒腔走板的修法。”

“他們聚族而居,每對夫婦的長子為月,長女為星,都是進獻修行的祭品。月子與星女送到祭壇蓄養,以谷物水果飼養,不許吃葷腥之物。到合適的年紀就將祭品活宰,月子為餌食,星女為疤食。所謂餌食,就是將人淩遲碎剮,分而食之。所謂疤食,則是用祭祀法器,如刀或鞭子,剝去星女的皮膚,待長出傷疤之後,以疤痕為食。”

“楊柳河附近的莊園正是吞星教一處祭壇,已秘密存在百余年,一直不為人知。”

“小主人下山歷練,不小心誤入了那處邪壇。據此人所說,那地方許多人確實是被小主人所殺,但並沒有滅口之事。此事被小主人撞破,吞星教惟恐被世人所知,反口嫁禍小主人本是為了滅口,等事情鬧大了才知道惹了不該惹的人……”

空闊的騾馬市街頭,只有雲朝飄忽的聲音忽遠忽近,謝青鶴靜靜聽著,並不插話。

直到雲朝把問出來的情報都說了一遍,謝青鶴才說:“是不是有些耳熟?”

雲朝抱著屍體的身體微微僵硬。

曾將雲朝煉作殺戮傀儡的九幽冥君,就是喜歡吃人肉的絕世邪修。

在九幽冥君頂替上官家主的日子裏,做了許多令人發指的非人之事。比如煮食孫媳剛出世的孩子,孫子略有哀求,他連孫子的耳朵也割了下來,一並煮來吃了。

至於食疤之事,則發生在雲朝身上。

雲朝被煉成傀儡之後,九幽冥君不再費心籠絡他。偶爾雲朝執行命令負傷歸來,九幽冥君非但不心疼治傷,反而會在雲朝即將痊愈之時,撕下他的傷疤下酒,戲稱之“人皮果”。

雲朝將手裏的屍體放回屋檐下,轉身回來,低頭道:“仆遵命追拿此邪修,交手當面便覺得此人功法特異,也頗覺熟悉。刻意松手容他糾纏一些時候,探得此人修法……確是源於上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