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6頁)

謝青鶴看著長街上的鮮血,只有一聲嘆息。

今日之禍,誰都不曾想過。

九轉文瀾印威能萬千,為雲朝逆天改命,同時也更改了二千三百年前的歷史。

謝青鶴此前只是為了迅速解決上官家的麻煩,哪裏想得到會有“逆天改命”一事?

他直接上寒江劍派求助於劉繼雲仙師,九幽冥君是條獨狼,劉繼雲仙師也就只殺了假扮成上官家主的九幽冥君,這件事便結束了。

誰又能想得到,九幽冥君死後,在他手底下受盡磋磨的上官世家反而墮落了呢?

吞星教信徒使用的是上官世家的修法,又把九幽冥君的非人行徑荒唐地當作了祭法。

毫無疑問,這一脈悄無聲息存在二千年的邪修,就是被九幽冥君殘害荼毒過的上官世家後裔。

——九幽冥君不僅殘害了那批人的身體,同樣也摧殘了他們的心智,將他們引入歧途。

這事找誰說理去?怪劉繼雲仙師沒把上官家趕盡殺絕?怪謝青鶴為何要入魔解脫雲朝?怪九轉文瀾印為何不問青紅皂白就替雲朝逆天改命?

雲朝最是惴惴不安。

他的命數被改判了,他不再是殺戮傀儡,也不曾再為九幽冥君濫殺無辜。

現在那一部分被他無辜殺死的人因逆天改命存活了下來,可是,二千年來,死在上官世家這波邪修手裏的人又有多少?謝青鶴原本就看不起他被九幽冥君迷惑沉淪的惡蠢之行,他也日日為從前的殺戮後悔心驚。如今出了這档子事,很難讓人不認為這是冥冥中的天數。

那一些本該死在雲朝手裏的無辜之人,是不是因改命之說,死在了邪修上官後裔手裏?

謝青鶴見他低著頭滿心不安的模樣就很奇怪:“你不曾殺人,別人殺了,你緊張什麽?”

雲朝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當日做的事有什麽不妥當嗎?有人心中生毒,惡事是他做的,他不覺得歉疚,你我為何要歉疚?管天管地,還管得了當初看著慈眉善目的鄰居三十年後突然舉刀殺人?”

謝青鶴對此沒什麽想不開的。

上官世家淪為邪修,且延續二千年為禍人間,謝青鶴為上官世家遺憾,也為無辜者唏噓。他願意為此負責,竭盡心力鏟除此一脈邪修,可他不覺得自己應該為此懺悔,對誰抱歉。

罪,是邪修的罪。錯,也是邪修的錯。

他不認為自己有錯,完全無涉此事的雲朝就更無辜了。

“孤證不信。你提來此人無甚用處,既然是延續了二千年的邪修,想來不止楊柳河一處祭壇。你熟悉上官世家的心法,仔細些去收集些情報線索,替我小師弟洗雪沉冤的事便交給你了。”謝青鶴隨口把人支使了出去。

若要使雲朝心安,總得讓他親自做點什麽。恰好謝青鶴也暫時沒空處理此事。

雲朝屈膝道:“主人放心。仆必盡心竭力,鏟除此一脈邪修。”

“你等一等。”謝青鶴坐在板凳上,裹了裹輕薄的披風,“搬完了再走。”

雲朝吭哧吭哧把去路清理了出來,本想叨叨一下主人的身體,哪曉得是謝青鶴從馬車上給他拿了清水幹糧,又分了些藥瓶子和銀票碎銀子給他,叮囑道:“市場裏無主的馬多,你只挑商販運來沒記號的,千乘騎的軍馬雖好,騎出去容易惹麻煩。”

雲朝臨走的時候,把他提來的“人形口供”也帶走了,謝青鶴方才重新坐上車轅,驅車而出。

這是謝青鶴第一次趕車。

技術不見得很好,全憑他與馬匹的默契,在車轍中艱難前行。

原本想往寒山方向走,走出去三裏地,謝青鶴又改了主意。伏傳在騾馬市鬧出這麽大的禍事,朝廷那一幫人也不是吃素的,想要找伏傳的麻煩,自然是往寒山去的方向追。

謝青鶴對朝廷的態度很明確也很謹慎。寒江劍派是不把朝廷放在眼裏,若他與伏傳都身體康健,朝廷也不敢前來啰嗦。現如今他重傷,伏傳還在昏睡,也不必非要去硬碰硬,平白惹事受辱。

所以,謝青鶴直接掉頭,打算往自己隱居多年的密林暫住。他那地方荒僻無人,不會被打擾。加之經營多年,住著舒適怡人,各類藥物也是齊全的,正是養傷的好地方。

伏傳傷重疲憊,在車上呼呼大睡,從天黑睡到天亮,又從天亮睡到天黑。

謝青鶴也是個病患,自認帶著師弟跑得夠遠了,在馬車附近點起篝火驅趕野獸,先喂師弟吃了些護心續命的藥丸,自己也吃了東西,取水洗了臉腳,跟伏傳擠在馬車裏歇了一夜。

一晚上就聽見那孩子鼾聲如雷。吵得謝青鶴頭暈腦脹,只好掉過頭,睡在伏傳腳邊。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謝青鶴不由得想起了十五年前,自己撫育小師弟的那段昏暗歲月……他取水洗了臉,正在漱口。山中也有鳥雀鳴叫,帶著晨露潤意的空氣無比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