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3/7頁)

謝青鶴一邊尋找棲身之所,一邊盤算往後。

今天鬧這一出完全不在計劃之內。

他是真的打算與伏傳在粱安侯府住上兩年,一來摸一摸粱安侯府的底,看看韓家是否有問鼎天下的資質,二來粱安侯府掌握著後趙朝廷五分之一的軍隊,若能借粱安侯府的手,將更精良的醫術傳播天下,或是直接從粱安侯府推廣外門修法,必然更加方便快捷。

哪曉得粱安侯居然要殺人!且謝青鶴完全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怎麽就要趕盡殺絕了?

貧家雜居的街巷裏,幾乎沒有燈火,黑得不見五指。

勞苦終日的貧民這時候都已經入眠,惟有餓得睡不著的乞兒還在輾轉反側,拖著破碗去夜裏無人看守的水井邊,喝些冷水充饑。

伏傳也不問要去哪兒,跟在謝青鶴身邊,關心另一件事。

“大師兄,粱安侯會不會把韓琳藥死?”伏傳問。

“他那麽大人了,有母親兄弟做臂助,有聖裁的世子身份做倚仗,若當真不想死,自然有活命的辦法。”謝青鶴對韓琳仍舊不怎麽親熱。

伏傳好奇地問道:“今日之事,大師兄也很體諒他。為何就是不喜歡他?”

謝青鶴原本打算住在粱安侯府,他要閉關修行,與粱安侯府打交道的則多半是伏傳,所以,在此之前,他都不肯說自己為何冷淡韓琳。

如今粱安侯府也住不成了,他才肯松口:“你以為他把阿福留在外邊是做什麽?”

“不是調查他遇襲的事情麽?”伏傳愕然。

“從叢璧身上調查?”謝青鶴道出實情。

伏傳都沒搞清楚這個腦回路:“他跟叢璧……有什麽恩怨?叢璧不是奉禹州守備將軍之命,前來護送他回京城的麽?他也說禹州守備將軍是粱安侯的舊部,是自己人?”

叢璧奉命護送,一路上對韓琳也算恭敬周到。兩邊分手之後,韓琳就讓阿福去殺了叢璧。

他究竟是出於什麽原因去殺人,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揣測。

縱然叢璧在護送韓琳的路上沒有遇到刺客殺手,一路上也就是陪著馬車走了幾天,幫著紮營燒火,照顧的條件也不算很好,可是,叢璧畢竟是冒著風險出來的。禹州守備大營的精兵,一路穿州過省,到山陽郡來護送粱安侯府的世子,一旦被彈劾,出不出事就看聖心□□了。

謝青鶴據此認定韓琳是忘恩負義之人。

“若你我稍微弱勢,使他不敢拿捏威逼,你以為他會如何對待我倆?”謝青鶴問道。

他倆身上可圖謀的東西太多了。伏傳的修法,謝青鶴的醫術,韓琳俱垂涎三尺。只因忌憚二人深不可測的本事,方才謙卑無比。

伏傳還記得叢璧望著自己滿含期盼的雙眼,忍不住問道:“大師兄提醒他了吧?”

謝青鶴點點頭。叢璧此人雖有些驕縱,治軍還算嚴謹,對手底下兵卒也很好。雖說為了學習槍術之事,臨走時與伏傳鬧得有些不愉快,卻也罪不至死。

二人低聲說著話,在這片貧蔽之地轉了幾圈,實在沒有合適的去處。

有瓦遮頭的屋子都要花錢才能住進去,街面上能遮風擋雨的好鋪位也就那麽幾個,能住上的都是“街頭一霸”,連餓得睡不著起床喝水的乞兒都警惕地盯著他倆,只怕他倆也要蹲下來,明日沿街乞討的對手又得多上兩個。

謝青鶴自然不會帶著小師弟去乞討,只是殷實街區門戶嚴謹,半夜過去藏不住身。

“咱們去那邊休息半夜,待明日天亮了,咱們就出城去。”謝青鶴輕聲說。

伏傳完全就是遊戲人間的心態,絲毫不覺得悲苦,跟著謝青鶴轉道南街,二人在一片河風中相依而坐。這地方挺寬敞,就是處在風口上,夏天倒是人人爭搶的好位置,春秋天就不大舒適了。

“這時候吃的也少。”伏傳突然說。

“餓了麽?”謝青鶴關心地問。

“不餓。這皮囊是個小鳥胃,吃點就飽了,飽了還能幾天都不餓。”晚上在粱安侯府吃得挺好,伏傳現在都覺得還有半只燒雞在胃裏撐著,“我就是看見那個去喝涼水的乞兒。不知道他幾天沒吃飽飯了?他是不是從來沒吃飽過?”

謝青鶴把他披著的鬥篷理了理,用風帽擋住遠處吹來的河風。

伏傳靠在謝青鶴的肩上,也不說話了。

伏傳憑著一腔義氣入魔,最開始的憤怒,是對後世史書將蘇時景認定為“山陽義士”深為不滿。這種憤怒與不滿,最終落在了騎馬人的身上,若沒有騎馬人南下,沒有騎馬人索取婦人,自然也就沒有後趙朝廷收繳婦人的慘事,所以,他一開始就發狠,說要去眉山南練兵打回中原。

真正走出屏鄉之後,看著一路上人丁凋敝的山河大地,見慣了後世繁華的伏傳就大有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