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溺殺(14)(第3/7頁)

賀靜跟原時安吵架翻臉,心情不好,就非要賴在謝青鶴這裏不走。

謝青鶴也沒有趕他。在羊亭縣時,賀靜與原時安也是每天沒事就往謝青鶴家裏跑,謝青鶴哪有耐性時時刻刻陪著?就讓他倆蹲在西廂房裏,自己愛幹嘛幹嘛。

何況,現在住的就是賀靜的園子,也沒有把主人家趕出門的道理。

“我這會兒要去成淵閣一趟,下午還要去趙家接人,你就在我這裏躺著?”謝青鶴問。

賀靜討好地說:“我給先生驅蚊煮茶。”

這地方長久沒有主人來住,守園子的仆人又玩忽職守,廊下全是蔥子蒜苗,確實很多蚊子。

謝青鶴與蔣二娘因乘船趕路的緣故,身上都帶著驅蚊包,昨夜睡得還算安穩。賀靜就比較慘了,白皙的臉頰上都有兩個大蚊包——所以他今早處置守園奴婢的時候,尤其憤怒兇狠。

不等謝青鶴收拾出門,賀靜又忍不住說:“先生,昨夜我派去買香燭黃紙的小廝,叫富貴。”

謝青鶴有些意外,回頭看他。

“他是神威元年生人,今年十七歲。”

“他的媽媽付姑姑是我娘的陪嫁丫鬟,一直服侍我娘,直到我出生了,六歲了,眼看身體康健立住了,才嫁人有了他。他八歲就跟著我,一直在我書房伺候。”

“他喜歡吃蜂蜜,喜歡吃梨,不大會讀書,能寫一筆漂亮的小楷字。”

“他很吝嗇也很貪財。他最大的夢想,是娶灶房的小丫頭甜甜做老婆。所以,他把我給他所有的賞錢都攢了起來,還總是拐彎抹角討賞——他想贖身出籍,想有良田十畝,大宅一座,跟他的小丫頭一起生兒育女,過幸福富庶的日子。”

賀靜看著謝青鶴的雙眼,說:“他是個賤籍奴婢,庶人殺他也不償命,只要賠錢罰銀。”

謝青鶴沉默片刻,說:“知道了。”

賀靜原本把兩只腳翹著,晾在茶幾上,謝青鶴只回答了一句就要出門,他惟恐謝青鶴沒聽見他的急切與真誠,忍不住站起來追了兩步:“先生!奴婢也要有個公道。”

謝青鶴不大喜歡再三應承,這回卻沒有顯出不耐,又答了一次:“知道了。”

謝青鶴出門時牽了一匹馬,蔣二娘則坐上了賀家的馬車,一同出發。

馬車慢悠悠往趙家走,謝青鶴則是快馬加鞭,上了馳道。所有人都知道謝青鶴是往遷西侯府去了,也都很驚異他究竟會用什麽方式去探察成淵閣——昨晚遷西侯府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巡城禦史一大早就去問候了,大半個京城都在議論紛紛。

謝青鶴策馬進京之前,就在城郊人來人往的貨棧喬裝改扮,抹了黑粉,抓糙了頭發,照著睡大通鋪的力工身份仿寫了一份路引,還真的就用蘿蔔雕了個章蓋上。

他入魔經歷非常多,哪路方言都很熟悉,口音上沒有絲毫破綻。

遷西侯府一直派人盯著原時安的去向,眼睜睜地看著謝青鶴鉆進了貨棧,從此就失去了蹤跡。

謝青鶴進京時沒牽著馬了,跟著商隊混了進去,拐進街角把臉上黑粉洗掉一層,頭發重新梳整齊,又成了京城街頭走街串巷、平平無奇的二流子。逛了兩條街之後,他看見一間門臉寬大氣派的南北雜貨鋪,鋪門東側不起眼的地方,懸掛了一方檀木牌子,上面刻著一柄小劍。

謝青鶴叉著腳甩著膀子,流裏流氣地撞了進去。

這鋪子開得氣派,生意卻不怎麽好。櫃上東西都老派陳舊,半點不時興。

謝青鶴嘆了口氣。看來我派無心做生意也是祖傳的技能,雜貨鋪子也搞得那麽古雅鑿實講究品味質量,難怪不受追捧,常年處於入不敷出的悲慘境地。

櫃上的夥計倒不是高冷性子,馬上過來招待:“客人有什麽需要?小的給您介紹一二?”

謝青鶴正經地說:“我是來告狀的,請把你們當值的掌櫃請出來。”

櫃上夥計一愣:“啊?”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遲疑地說,“這位客官,您是什麽時候來光顧小店?小店哪裏做得不周到,得罪了您?”

“不是告你們伺候得不周到,也不是買了你家的貨不好。”謝青鶴用手在櫃台上虛劃了三下,“世間事有世俗天子統管,世外事不是該由貴派掌教真人統管麽?我來告狀!”

謝青鶴劃在櫃台上的符號,是個向西的箭頭。

寒江總體是個由西向東入海的走勢,箭頭向東,代表的就是寒江劍派。

謝青鶴畫的箭頭方向相反,並不是他畫錯了。千萬年來,寒江劍派始終作為世外第一大派,遠古時領袖群倫,到謝青鶴所在的時代,也是天下白道魁首。這個向西的箭頭又被稱之為朝劍符,通常是與寒江劍派關系非常親密的從屬門派使用,用以表示謙卑與敬奉。

謝青鶴劃出了朝劍符,又嚷嚷要告狀,櫃上夥計不敢怠慢,連忙抱拳施禮:“道友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