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溺殺(18)(第2/7頁)

確認了謝青鶴的情緒態度之後,譚長老才轉身去焦大學士府收拾殘局。

謝青鶴覺得,譚長老的態度很明顯,他還是想收自己做徒弟……非常想那一種。

趕到焦大學士府時,門上已經是哭聲一片。

門前的小廝家丁都在抹淚,頭上纏著喪布,正在摘院墻上掛著的彩條,準備掛上喪布。

另有一個穿著喪服的家丁跪在門口,這是防著臨時有人來見,或是早已約定來見的訪客登門,即刻報喪——事情顯然發生得很突然,訪客很可能出門時不知道出事了,穿金戴玉、著紫穿紅,這時候再進門就不合適。又或是訪客家中有喜事,也不方便來吊唁,彼此沖撞。

謝青鶴勒馬駐停當場。焦大學士府上辦喪事,閑雜人等當然不好拍門求見。

原時安這才往前一步,飛身下馬,直接往門上詢問:“這是怎麽了?”

這些年原時安都在羊亭縣讀書,回來沒兩天就被焦夫人放倒了,還沒來得及到焦大學士府拜見長輩。門上下人們辨認了片刻,才終於把他認出來:“世子,是世子來了!”

一幫子下人嘩啦啦跪了一排。馬上就有下人送來熟麻喪服,當場就讓原時安換上。

原時安被門上換的是小功喪服。照當世的喪禮,本家不論。外家只有外祖父母、舅父、姨母死了,己身服小功,其余外家小輩有喪皆服緦麻。原時安的外祖母六年前已經死了,焦大學士府上能讓原時安服小功的親戚,只有外祖父大學士焦金舉與舅父焦寰。

這時候正在夏天,原時安顧及身份體面,也不能跟街頭懶漢一樣袒胸露背,衣料再是透氣,裏外也穿了三層。焦家下人把他的外袍擼了,給他套上喪服,熟麻料,裹著他裏頭內襯的中單絲衣,那是又沉又死板,沒多會兒就憋得他汗水嘩嘩往下掉。

“你們在這兒哭了半天,誰出事了?!啞巴了?”原時安怒罵道。

下人們被他罵得一哆嗦,小聲解釋說:“是老太爺。老太爺歸天了。”

“好端端地,怎麽回事?”原時安心裏已經有了猜測,還是得假裝不知道,找下人盤問詳情。

他一邊罵著人一邊往裏走,示意下人把謝青鶴與賀靜也接進來。

因是夏天暑熱,謝青鶴與賀靜穿得都挺素凈,進府之前接了下人遞來的麻布系上,賀靜頭上還戴著小冠,也匆匆忙忙摘了下來——這會兒也不嚷嚷腳疼了,吸氣憋著。

好在靈堂設置的地方都不可能太深,沒走兩步就到了正堂。

大戶人家都是做慣了喪事的,下人們流著淚滿眼悲痛,張羅起來紋絲不亂。靈堂已經搭建了七七八八,到處懸掛著喪布靈幡,喪主不在,倒是有穿著重孝的幾個年輕人在靈堂前張羅。

“世子來得好快。”焦麒走了出來,兩眼微紅,滿眼仇恨。

焦麒是原時安舅父焦寰的長子,原時安的大表弟。原時安與外家來往不多,這邊的表兄弟接觸得也很少,談不上什麽感情。他已經聽下人說了,原時禎匆匆忙忙來了焦家之後,焦大學士就死了。

——有些事情,原時安被蒙在鼓裏,被騙得團團轉,原時禎倒是早已知情。

“原時禎在什麽地方?”原時安問道。

焦麒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搡。

原時安在遷西侯府是個弱雞樣兒,到了焦家就不那麽好欺負了,眼見焦麒要動手,他搶先一步上前把焦麒推倒在地,怒道:“前面就是外祖父靈前。你要和我廝打?”

焦家幾個年輕人全都奔了上來,這幾個都是焦麒的兄弟,十幾二十歲不等,年紀都不大。

遷西侯府說是侯府,因先遷西侯與皇帝的關系密切,威風比許多老牌公府、乃至王府還大幾分。

焦家早幾年尚且要哄著這門姻親行事,如今焦家最大的靠山焦大學士也死了,焦家幾個孫輩都不想得罪原時安——遷西侯府的爵位能夠父死子繼,焦大學士的身份又不能傳給兒子。

一向脾氣不錯的原時安突然發難推倒了焦麒,焦家幾個孫輩都沖了上來,七手八腳扶(攔)住焦麒,七嘴八舌地勸:“大哥,息怒。表哥說得對,前邊就是祖父靈堂,咱們不能鬧起來叫外人看了笑話,更不能讓祖父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原時安順坡下驢,上前硬生生地把焦麒抱在懷裏,哽咽道:“你我至親兄弟,何至於此?”

焦麒被他說得兩眼眨眨,眼底也含了些淚水。原時安表現得這麽悲痛,他的態度很快就軟化了下來,說道:“你既然來了,去看一看祖父吧。他老人家嘴上不說,心裏也很想念你。你近日在京城不在羊亭,趕得上見祖父最後一面……也不至留下遺憾。”

這說的是原時安能趕得及在最後瞻仰焦大學士的遺容。

許多時候,父母老病而死,子女飄零在天涯各處,趕回家就得花上幾個月。有時候父母已經合棺下葬,就算等著獨子回來操辦喪事、停屍等著,那屍體多半也腐爛得不能看了。若能在下葬之前,看見曾經撫育愛護過自己的老人,最後還有個人樣兒的遺容,會被認為是慶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