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溺殺(18)(第4/7頁)

不管焦大學士是自殺還是意外身故、被人所殺,譚長老都能拘魂訊問。

他不去收拾焦大學士的魂魄,在花園裏打轉做什麽?——沒拘到焦大學士的魂?

謝青鶴所有的困惑,在抵達焦寰的住處時,都找到了答案。

焦寰是個二百來斤的大胖子,他住處所有的坐具、臥具,都比別處大一號,用以盛放他的皮囊肉山。這麽胖的身材,走動都血行不足,呼吸困難,加上暑熱侵襲,日子當然難過。

有了喪父之痛,別人家穿喪服就是難看些,焦寰這麽個大胖子,穿上喪服就是生生的折磨。

光是把粗麻疏支的喪服壓在身下,他養尊處優白白嫩嫩的皮膚就磨得發紅,汗水流出來,肉身壓著密不透風,往麻衣上摩擦來去,那就是酷刑。所以,焦寰幹脆躺在了床上。

看著躺在床上的那一墩肉山,賀靜都驚呆了。

這就是標準的富貴病啊!哪個大夫來了都不管用吧?只有餓瘦了才能恢復健康。

不過,這裏是焦家,焦寰兒子又多,賀靜不敢胡說八道,怕被打。

原時安也有點吃驚和尷尬。他記憶裏舅舅是個小胖墩,怎麽幾年不見……就變成肉山了?

焦家請來的大夫已經走了,留了消暑的藥劑,藥童在熬藥,另有丫鬟幫著焦寰擦汗,給他包裹被汗水和粗麻磨得發紅的身體。原時禎也不在此處。

焦麒擔心父親的身體,先上前低聲說了幾句話,馬上出來請謝青鶴:“神醫先生,這邊請。”

賀靜瞪了原時安一眼:你要坑死蔣先生?

原時安也略覺不安。人若生病,必然消瘦。想要治瘦病,各位大夫都有一整套經驗。胖這個病……它怎麽治?

謝青鶴已經神色從容地進了屋。

焦寰還客客氣氣地跟他打了個招呼,謝青鶴坐在他床邊,問道:“來得匆忙,不曾帶脈枕。府上有麽?借來一用。”焦麒連忙叫下人去找,在旁陪著小心:“辛苦先生了。”

下人把脈枕送來之後,謝青鶴放在床沿上,讓焦寰剛好松手搭上。

他切脈的手法自然嫻熟從容,焦寰只覺得滾燙的手腕上輕輕按著微涼的手指,突然有些心煩意亂。就在此時,胳膊上突然被纏了一條腰帶,他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焦寰想要抽手,那只捉著他的手就似鐵鉗,一動不動。

“快把他打出去!”焦寰怒吼,臉色近似猙獰。

原時安與賀靜都嚇了一跳,兩人齊齊護在了謝青鶴跟前,不讓下人上前。

焦麒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被父親吼得心慌不已,問道:“爹,怎麽了?”又去問謝青鶴,“先生,你這是做什麽?為什麽拿腰帶纏住我爹的胳膊?”

謝青鶴就坐在床邊,死死抓住焦寰的胳膊,涼颼颼地說:“前輩,您要再不來,這局面我可控制不住。待會兒被人拉拉扯扯地松了手,這魂再跑了,您自己去找?”

寒江劍派的修行者都會避免在凡人跟前展露神通,這時候來的緊急,譚長老依然沒直接出面。

他用陽馳陰途術在焦大學士府上搜尋,沒驚動任何人。聽見謝青鶴呼喊之後,他在焦寰住處門外混淆陰陽,直接從陰間回到了陽世,看上去是匆匆忙忙從外邊跑進來,把門口的下人嚇了一跳。

眼見譚長老進門,焦寰明顯更著急了。

他奮力掙紮著,責罵焦麒:“王八狗蛋兒,快著人把他拉扯開!”

焦麒在混亂中聽見“王八狗蛋兒”幾個字,如遭雷擊。

每個人說話的用詞咬字腔調都不相同,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可能會互相影響,說話的腔調和方式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尤其是父母輩說話時會有不同的口癖,子女可能受父親影響,也可能受母親影響,不可能與父母完全一致。

王八狗蛋兒是老家俚語,是焦大學士的家鄉話,改了幾十年都改不掉的口癖。

焦寰不會說這句話。他出生的時候,焦大學士舉業有成,官途順利,已經做上了五品官。他的母親施夫人不準許他學習鄉間俚語,認為非常低等下流。

從小到大,焦麒從來沒有從父親嘴裏聽過一句土話俚語,焦寰說的都是官話雅言。

最重要的是,那句“王八狗蛋兒”從情急下噴出的咬字氣息,別人學不來。

——那是焦大學士獨有的腔調。

焦麒的認知裏沒有借屍還魂之類的事情,他下意識地認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那邊焦麒的掙紮更是激烈,他的右手被謝青鶴死死抓住,怎麽也脫不開。譚長老馬上就要走進內室,情急之下,焦寰側身用左手握住枕頭下的匕首,猛地朝謝青鶴側耳刺去。

這一刀刺得極其刁毒,一旦順著耳道刺入,直接就能破開謝青鶴的頭顱。

原時安與賀靜都看出了這一刀的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