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溺殺(27)(第3/8頁)

把蔣二娘氣得翻臉就罵:“你不要得寸進尺!來我鋪子裏可著最好的料子挑,我親自給你縫,一個大子兒不給也罷了——你就是個造糞的死肉,花用都是弟的銀錢。左手揣右手,不給錢也罷了!——你還敢挑三揀四?這線頭還不密實?你去羊亭縣看看,哪家鋪子有我手縫的好,我把手砍了給你!”

蔣幼娘把那道袍披在蔣二娘身上,哈哈笑道:“二姐姐,這袍子給我穿是盡夠了。可我是專給你做的呀!你這樣人品風貌,可不得再挑剔挑剔,再緊實緊實?”

還故意上下打量,評頭論足:“哎呀,也很好看呀。道骨仙風,這是哪家的仙姑下凡來?”

蔣二娘一把揪住她的胳膊,狠狠捏住她的臉:“死蹄子!又拿我作妖!”

蔣幼娘從她手裏掙脫開,帶著丫鬟嘻嘻哈哈地跑了,留下蔣二娘看著落在地上的道袍,撿起來,若有所思地拍了拍灰。

舒景上前幫她收拾好衣裳,低聲問道:“姑姑為何不試穿?是真好看。”

蔣二娘本想嚴厲些抨擊蔣幼娘的離經叛道,左右一看,屋子裏沒有別人,只有舒景。

她裝起來的兇狠顏色才淡了下去,將手放在疊好的道袍上,輕聲說:“我是這樣口是心非的人。一味訓斥她,是心內嫉妒罷。誰不喜歡拋卻塵俗只管問道逍遙呢?——可是,她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弟弟供養?”

“我是要在俗世裏做工吃飯的婦人。和離歸家的婦女,本就聲名狼藉。我得更加地手腳勤快,做事本分,才能得一個好名聲,才能叫羊亭縣的婦人們與我來往生意,不被夫家阻止嫌棄。”

蔣二娘的手指在道袍上敲了敲,最終還是將手抽了回來,口吻寡淡:“若我也梳起道髻,穿上道袍,生意還怎麽做?”

舒景很想說,主人養得起你,你也可以和小姑姑一樣活得恣意瀟灑。

思前想後,舒景終究沒有開口。

蔣二娘就是這樣的脾性。她不能等著兄弟供養,她唯一賺錢的生路也不支持她活得瀟灑。

這世道容不下異類。想要做女紅鋪子從婦人身上賺取銀錢,就得老老實實守著婦德。倘或有一絲行差踏錯,露出一點兒叛逆桀驁,這生意就徹底毀了。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她有自己的生活和營生,舒景不能置喙。

也正是因為同樣的理由,蔣二娘與舒景的關系已經曖昧至極,卻絕不可能捅破那層窗戶紙。

蔣二娘經營的生意,不能容忍她有一絲失德之處。她已經是和離過的婦人,再出一點緋色傳聞,哪裏還有婦人敢與她做生意?

蔣二娘清楚地守著底線,舒景認為自己應該很放心。

只是,看著蔣二娘略顯疲憊的臉龐,他知道有些事情可能不大對了。

……好像,真的有點心疼。

八月,莊彤抵郡城,赴秋闈。

莊家上下都很重視此事,若不是擔心自己的黴運牽連了兒子,莊老先生差點想親自跟去助陣。

反倒是謝青鶴跟沒事人一樣,照舊在家吃吃喝喝。莊彤和賀靜都不在,他就帶著蔣幼娘一起去登高秋遊,蔣幼娘很聰明,性格也漸漸開朗,能吃能喝又能玩,帶她出門也不無聊。

秋闈揭榜,莊彤排在二十二位。消息傳來,莊家上下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各地鄉試是有數的。羊亭縣所在的南安郡每科只取二十五人。江南本就是文風鼎盛之地,說是家家讀書,戶戶識字也不誇張。每科南安郡都有近千士子與試,三年只取二十五人,多少人在乙榜之前折戟沉沙。莊彤排在二十二位,只差幾名就要落榜,如何不讓莊家驚懼?

唯獨莊老先生得了消息之後,撚著胡須微笑不語。

莊老先生在儒林久負盛名,關系人脈都很強。正因如此,他兒子下場考試,自認與他關系不錯的同門師友全都得謹慎避嫌,將莊彤的名次往後壓了壓也很正常。

事實上,以莊老先生看來,莊彤真正的實力,拿個南安榜首不在話下。

只是虛名何用?對於莊彤來說,鄉試只是通往會試、殿試的資格。只要拿到舉人身份,拿到了上京會試的入門帖,別說二十二位,排在末位又如何?

莊彤中舉的消息風一般傳了回來,莊彤本人則盤桓郡城,有許多應酬要一一打點。

莊老先生先送了禮物來謝青鶴處謝師,謝青鶴也不客氣照單全收,繼續帶著蔣幼娘出門玩耍。天氣適宜的日子不算多,不冷不熱適宜登高的時候尤其少,莊彤都考完了,他能使得上什麽勁兒?

又過了十多日,莊彤在郡城應酬結束了,這才匆匆忙忙回家。

從淺水碼頭下船之後,莊彤只匆忙去拜見了親爹一回,飯都沒吃,先到謝青鶴家裏拜謝。

——這一年下來,謝青鶴給他的指點有多少份量,旁人不清楚,他自己明白。這南安乙榜二十二位不是他的真實水準,中了舉人還是得先來拜謝恩師。